杖刀南宋江湖 第十九章：武当

次日清晨，山雾迷蒙。湿湿的空气混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黏在人的身上，触至鼻尖，有种痒痒的感觉。雾似薄纱，拂过游人的手臂与双足，绵软的草生在潮湿的地上，从上面走过，没有一丝沉重的感觉，反倒是轻盈无比。

越过小山，走至山前小道，离武当也就不远了。传说中香火不绝，人杰地灵的武当圣境，咫尺可见了。

再向前一里路，已经看得到山上的炊烟缓缓升起，那是道士晨起在烧粥。山下也有一些民居，每一户都是道教信徒。杨正路过时，正好有一古稀老人于一台前焚香祈福。杨正上前询问：“老人家，你可知武当道观往哪走？“

“咳，共有三座武当道观，武当道主在中间那座峰的观内，两边山上还有两座小一点的，不过都是武当教范围之内。你要想去主道观，就沿着这条小路绕过去，到前面的天柱峰上。你若诚心去拜，道士们也不会有甚么怨言。“

“在下感激万分，多谢先生指路。“杨正略显激动地继续前行，毕竟武当名气之大，杨正自小便想来武当一览道教圣地。此行来武当山，也是出于武当武功名扬天下。武当山上更是有许多江湖人士深藏功与名，来到此地修行，其中有人修行过后重返江湖，叱咤风云；有的则是深受道教思想影响，从此隐居山林，远离世俗；甚至还有人修行结束直接留在武当做了道士。

杨正心想，此行到武当想必也能学到很多对于刀术有所启发的东西吧。

天柱峰山脚之下，便是一座大牌坊，上书“天柱奇峰，武当圣境”八字，气派恢宏。富有年代感，气势磅礴大牌坊和周围幽静的环境相互映衬，更加突出了武当道观的凝重氛围和悠久历史。

沿着一级级石阶而上，石阶之上贴着许多青苔，坑坑洼洼的石头中传出许多湿气，两旁则是上百种草木排列在旁，欣欣向荣。清晨也有些许小道士从山上稀稀疏疏地走下来，不知去干嘛，个个道士却也是面目清秀，眼神似水般澄澈，散发着精气神。

杨正深吸一口气，山间清风涌入杨正肺部，直至丹田，令人神清气爽。世人皆道武当山乃神仙似的地方，如今看来，名不虚传。

杨正愈发兴奋，三步并作两步，曲曲折折的石阶蜿蜒而上，还未感到一丝疲倦，杨正便已经爬到了半山腰，身边有一座小庵，里面正站着一个老道士在焚香，老道士口中细语呢喃，杨正在边上也不敢出声，静静地站在老道人身后。那老道人手持拂尘，一掌合于胸前，突然便翩翩起舞，嘴中又好像在念着甚么咒语。就这样，老道士手持拂尘于庵前起舞直至香烧去大半。

杨正虽然不解，但也在旁边看得入神，这老道士起舞的脚步却大有讲究，其步伐看似杂乱，实则却有条不紊，稳健的步伐中渗透着不俗的气场。再细细看来，这老道士的脚步若是放在对战之中又暗藏杀机，一进一退、一横一竖，步步缜密，似凤舞于九天云霄，又似两仪之相阴阳相合。杨正心中暗暗佩服，这老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待他礼拜完毕，一定要请教一下这位老道士。

炉中香尽，道士拂尘一挥，香炉之中烟灰如落叶般卷成一团，再一挥，炉中灰烬如波涛般散去，而后均匀地停在炉的四周。老道人又轻声嘀咕了一句，转身之时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小生听闻武当大名，前来求教。方才看见您祭拜起舞之时身手不凡，想必身手不凡，还望长辈请教。”

老道士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笑道：“贫道毕生所学，只是沧海一粟，你若是诚心来求道，我可以带你到山上去见我们武当掌门。”

杨正深鞠一躬：“那劳烦先生了。”

老道人便带着杨正沿着石阶缓缓向前。

“老道看你也不是平庸之辈，说说你的来历吧。”老道士说话时一直面带微笑，眼睛稍稍眯起，眉间的沟壑好似装下了几十年春花雪月。

“在下只是普通的习武之人，无什么特别之处，听闻武当大名，才想来这里请教道教高手，一是想强健身心与体魄，二是交流武道心得，从武当派身上学来一些东西。“

“呵呵呵，你的道力深浅老夫一看便知，你不像普通的武夫。“老道人停下了脚步，仰天长笑。

杨正十分不解，疑惑之际，老道人却一拳打在了杨正的腹部，杨正连忙后退两步，右手按在竹刀刀鞘上面。

“不用担心，我没有敌意。你的道行，绝非一般人能比，你的腹部有一股气体，浑然天成，能集万物之气息合一。而你的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场，虽然你自己感觉不到，但老道可以说你的潜力无限。“老人眯着眼睛，满意地点着头。

杨正受到老道士一顿褒奖，却也感觉怪不好意思的，连忙向老道人道谢。

“诶，这有什么好谢的。贫道倒是有个问题……”老道人停顿了一下，将脸贴向杨正，突然间睁大了眯起的眼睛：“你的师父是谁？”

杨正瞬时愣住，师父在送自己下山的时候特别叮嘱过，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自己有师父，更不要和任何人谈起极意流刀法的任何事情，包括地址等等。

杨正礼貌地冲着老道人笑了一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在下确实是一人练刀，并无任何人指点。”

老道士又笑了，笑声爽朗，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老道士转头说道：“看来是问不出来哪位高手了，也罢，也罢，哈哈哈……”

老道士眯着眼睛对着杨正笑，杨正感到些许不适，也因自己的心思被老道士瞬间看透而感到万分尴尬。

“接着走吧。”老道士不再说话，看来他也不想再多过问杨正的背景和经历。两人也加快了步伐，一级级阶梯踏在脚下，山间空气愈发清澈。走过数百级石阶，不断增加的海拔，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登峰造极的感觉。

再往上，就没有了石阶，全是泥路，再往上的路越来越不好走，而右侧却依然有条平整的小路，老道人对杨正说，走边上这小路便是我们道观了。

两人沿小路向内，拐了一个弯，便进入了一个大道观，巨大的牌坊上有一块紫檀木牌，上书“天柱观”，牌坊的两根柱子上则是刻了两句金字：“武当奇观，调风顺雨祈天灵；天柱雄峰，顶天立地俯苍生。”

观门前两小道童见老道士带着杨正进了道观，立马让出道路来鞠了一躬：“道长好。”

杨正震惊万分，道，道长？

“道长”两字亦如晴空霹雳一般打在杨正的脑中，从刚才老道士的表现和现在得知的道长身份，杨正是越来越吃惊，现在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老头竟然是道长！果然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

老道士将拂尘一甩，搭在自己手臂上，对杨正做了一个抱拳的姿势：“老道只是武当两位道长之一，资历平平，年岁已高，还请少侠莫要惊讶。”

这个道长太谦虚了！杨正早已目瞪口呆，本以为这位老道士只是一个身手不凡的普通老道士，想不到他竟然是整个大宋最为有名的道教帮派的道长！在这座武当山中，他也是一人之下，而现在，这位老道长就要带着自己去拜见武当掌门。杨正想到这里，激动不已，四肢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在紧张地打颤。

绕过观前的大堂，寻一条长廊向内，过一个大院，便是众道士居住的地方。而掌门的房间则在最东北角靠山崖的一间屋，屋前屋后各有一个小庭院，前院有一尊老子石像和一台高五尺，一丈见方的大香炉，由卵石和青石打铸而成，看上去完全没有人造的意思，让人怀疑是造物者创世之时的杰作。

道长带杨正进入掌门的屋子，刚进前院便看见掌门正在祭拜老子石像，大香炉之中烟火袅袅不绝，随微风轻轻散开，整个园中都充斥着烟火气息，但杨正丝毫没有被呛到的感觉，只觉得这股淡淡的烟携着一种淡泊之意。

掌门看了一眼杨正，缓缓开口：“严道长，你带了何人进来？”

严道长笑着答道：“带了一个有资质和潜力的年轻刀客。”

“那去后院坐下来慢慢说吧。”

在武当山，有很多规矩，比如掌门和道长每天晨起必须去炉中烧香，这是先人传下来的规矩。再有就是能直接进入掌门屋子的只有两位道长，其他人想见道长必须通过道长的同意由道长带领才能进入。掌门人，乃是整个武当的一把手，当然不是那么好见的。还有一些不是明里的规矩但掌门和道长都清楚的事情：“如果是和重要的人交谈，掌门会带到后院的竹林里，但如果是不重要的事或者不想见的人，一般就在前院几句话打发走了。倘若是山外边来历不一般的人，掌门不愿见但不得不见的，会到屋内交流。

由此可见，掌门一眼便得出了和道长一样的结论：杨正这人不简单，绝非一般的习武之人。

相比铺满华丽而整齐的石板的前院，后院显得更加整洁，只是在后门前铺了七排皂色石板，石板外有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竹林浅处有一口水井，再往深处便全是密密麻麻的竹林了。这让杨正想起了师父带着自己练刀的那片竹林。掌门后院的竹林和杨正练刀的竹林相同之处便是幽静，宁静致远。

道长和杨正在石桌旁坐下，掌门端来茶壶和茶杯，依次摆好茶具并倒上了刚沏好的龙峰茶。

掌门缓缓坐下，取一小匙轻轻拂去茶中浮沫，随后举杯靠在唇边一呡，然后笑道：“本道不才，这是我们武当自己种，自己炒出来的茶，还请杨少侠细品。”

之前在竹阁里，师父也会经常泡茶让杨正品尝，但却尝不出太多味道。师父说自己尝得多了，也就尝得出来了。

而今杨正只是笨手笨脚地吸了两小口茶入腹，掌门和道长却乐在其中，只是说品茶品茶，别的却也不说，使得杨正十分尴尬。

一盏换一盏，茶味不减而香味愈浓。

好一个“把卷诵明月，呷茗品清风。”

【上一章有一处笔误，杨正回忆师父说的第十代传人才发现一味追求刀法境界只是徒劳一句中，第十应改为第四，杨正的师父是极意流刀法的第十代传人！】【笔误笔误，还请读者朋友们见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