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刀南宋江湖 第二十章：藏

杨正坐立不安地在严道长和武当掌门身边陪他们品了三盏茶，看着另外两人喝茶就如像是在品鉴一个宝物一般入神。杨正有两次想说什么，但看到掌门和道长专注沉浸的深情便打消了插嘴的念头。掌门正到兴奋之时，突然开始吟诵一些古典文籍，从诗经到近期的一些文著。尽兴之时，掌门转头看向杨正：“杨小兄弟，你可会作词？”

杨正抱拳答道：“在下略有了解，但谈不上会作词。”

“那老道先来作一首。”掌门又呷了一口茶，缓缓说出：“浣溪沙。杨花落时入武当，正心修身气方刚，终年斋心祷玉宸。成败悲喜岂能控，圣贤亦难成圣贤，人事变幻皆无常。”

杨正拍掌道：“好词，不愧是武当掌门。“

“过奖过奖，贫道才疏学浅，不过如此。”

“来，接着喝茶。”掌门换了一壶茶，改用后院泉中刚打上来的凉水泡开。茶叶于壶中缓缓散开，如同飘飞的落叶一般，上浮之后又缓缓落下，安稳而又祥和地躺在壶底，好似与世无争的隐者。

“清凉的山泉水泡茶也独有一番韵味。”严道长捋了一捋胡子，呵呵笑道。

此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一人说话，杨正也不敢打破这安静的氛围，只是小口小口地喝茶。

周围无人的声音，只有风拂过竹林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铜铃般的鸟鸣，让人心神淡然。清风划过杨正的面庞，额前头发随风飘起，耳中净是自然之声，并无一点杂音，缓缓吸气吐气，感受到世间万物的气息。置身于武当圣境，果然感触非凡。

杨正嘴角微微翘起，开始大口呼气、吸气。他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周围的一切：声音、气息。

呼吸吐纳之间，杨正感觉到从所未有的轻松和舒缓。武当山的空气十分清新，加以不断的换气，可以达到一种凝神之境，全身心得到净化。所谓的长生术，恐怕和呼吸也是密不可分，而武当纯净的空气，正能够起到一种荡涤心灵的作用。

静下心来呼吸吐纳的杨正，与刚开始喝茶时判若两人。没有先前的那种浮躁，取而代之的平静如明湖的心境。杨正自己也感受到精神状态得到了升华，好像提高了一个境界，因而内心感到无比的欣喜。

闭眼、静心。

杨正看不到掌门和严道长意味深长的笑，而后严道长一句话把杨正拉回了现实之中：“杨正，看来你静下心来了。”

“老道方才让你品茶，不知你品出了什么滋味，哈哈嗬。”

杨正终于意识到，掌门人是在考验自己的耐力，而刚开始自己过于焦躁。倘若无法静下心来，更别想什么坐而论道了，况且这还是武当第一人的后院，自己如此焦躁，实是愚昧，看来这也是为什么严道长全程笑而不语的原因。弄懂了这一切的杨正，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杨正将头稍稍低下：“杨某不才，还望先生指点。”

“嗯，”掌门停顿了一会，用自己细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斑白的眉毛，：“品茶，亦如品人生啊。茶之味，可浓可淡，浓却苦涩，淡却无味，何尝不是人生呢？唉，也不完全是，哈哈，不说这些了。”

杨正依旧杵在石凳之上，一言不发，看起来十分迟钝。他在思考掌门说的话，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再反复斟酌掌门是否话里有话，却始终不得其解。

“杨兄多虑了。”严道长见势说到，随后一语切中要害：“杨小兄弟此行来我们武当山也是为了请教刀法和武术的。“

掌门点了点头：“近百年来，武当被江湖士子当做求道修行的圣境，各类武夫、侠客皆来武当提升自己的武功和境界，有人自此顿悟，功夫突飞猛进，但更多的人修行过后依然困惑，甚至因为心理状态的变化导致武功不减反退。”

掌门又喝了一下口茶，轻声叹气道：“杨小兄弟，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虽然我不清楚你先前练刀究竟是何门派，但贫道还是有一点忠告：武当对于武功的理念与当今江湖上大多门派的理念不合或有冲突，如果方法错误，则可能是事半功倍，无功而返。”

杨正坚定地答道：“杨某既然已至武当，那便不会再退。还请先生能指点杨正。”

掌门呵呵笑道：“你的资质不错，这点我和严道长都能看得出来，但毕竟修行时日不多，武功尚浅。初出茅庐之人，可不能想着一步登天啊。”

严道长摆正了拂尘，眯着眼睛笑道:“既然杨兄不远千里前来求道，本观当然不能亏待。老夫倒有一个提议：天柱山东边还有一座小山，其中有一道观也隶属武当门内。三年前有一刀客上山，在那里修行，至今仍未下山，贫道可写一封推荐信与他，让他带你修炼一段时间，对你刀术必然有所帮助。”

杨正起身向道长和掌门鞠了一躬：“多谢先生指教。”

随后，严道长带杨正出了掌门的屋子，走至观内大堂，取纸笔出来，片刻便写完一封信交与杨正：“你可前去东边那座小山的道观中找一名叫雷贺的刀客，他肯定会给你帮助的。”

“哦对了，杨兄想在武当修行多久？”

“一个月吧。”杨正思考了一下。

“短短一个月时间，恐怕难有长进啊。”严道长皱了一下眉头，这是杨正第一次看到严道长皱眉头。见此情势，杨正也如同哑巴一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看你造化了，我看你悟性极高啊，如若能突破大部分习武之人难以逾越的那条鸿沟，则可成大器矣！”严道长点了点头，眯眼笑道。

午时将至，杨正不等斋饭送至便已起身下山。雷贺，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而此时，武当山上。掌门正和道长在掌门后院继续谈话：“严助真啊，你这是又看上哪个小子了?虽说他资质不平，似能感受万物生息，胸腹间气息也不同常人，但是，他现在毕竟什么都不会。习武数十载的人不一定能掌握，你指望他能一步登天？”

严道长眯眼笑道：“掌门，我严某看人可差过？虽不知杨正悟性如何，但是对我们武当百利无一害啊。”

掌门不解道：“百利无一害？你难道不知，大部分来武当修行之人不过是借武当之功，提升自己的境界，从而强大自己或自己的门派吗？”

“嗬嗬，卢兄大可放心，杨正绝非忘恩负义之人。你便看他造化好了，此间，亦有无尽藏也！”

“也罢，也罢。”卢掌门双手叉腰，只是看着严道长叹了口气：“助真啊，世人皆道武当乃天下第一道观，可也只有我们明白，武当虽名号响亮，可人才难寻，现在的小道士啊，悟性一般，我只是怕，我们武当青黄不接啊。”

严道长怎会不知，如今武当的前途，确实堪忧啊，众多小道士里，想找出三个来接替掌门和道长的职位，何其容易？”

且不道那卢掌门与严道长的忧虑之谈，话说杨正忍着早、午饭没吃的饥饿，一路走上了那座小山的道观之中。

这座道观就远没有天柱峰上的道观恢宏气派了，反倒是只有布满灰尘与青苔的拱门，门后有一小道童在扫地。杨正走上前去询问：“请问有个叫雷贺的人在哪？”

小道童颤颤兢兢地说：“雷贺那家伙啊，太吓人了，你最好还是别去招惹他。”

“阁下不必担心，只告知与我便是。“杨正虽然听到小道童的描述之后愣了一下，还是镇定地微笑了一下。

“雷贺不在这个观内，要找那人啊，得去山顶上，有一间小屋，那才是他修行的地方。”

“多谢多谢。”杨正说罢立马转身向山上走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路边杂草逐渐变少，盘曲的道路伸向前方的一片空地，角落里隐隐约约一座小茅屋立在那里。杨正刚想上前，耳后却传来一个低沉却又充满威慑力的声音：“小子，你这是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