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面红旗迎风猎猎,随着冉冉红日缓缓升起。李疯子浑身不自在地站在人群中,偷偷四处张望。
前方大石上,君浩高高的背影静静立着,仰首凝目望向红旗。在他身侧和身后,近两百人按队分成二小三大五个方阵。
他们中有上至六七十的古稀老人,下至六七岁的鼻涕娃子,大多衣裳褴褛,有些光着脚连草鞋也没穿,队列亦不甚齐整。人人昂首静立,注视红旗,面上神色各异,平静者有之,悲伤者有之,郑重者有之,含笑者有之。
无声的静穆如无形之手,压得李疯子脖颈微酸,不敢再四处张望,只好看向红旗。沉静蓝空之下,流卷白雾之中,红旗竟比初升的红日还要鲜艳,迎风招展,煞是好看。李疯子不由想起入营培训时赵管事的宣讲:
“肃静,直立,注目红旗,此为‘注目礼’之要义。肃静生智,直立生勇,红旗与红日同升乃生希望,三者皆为天道所赐。于此仪式中,虔诚者可得智慧、勇气与希望。”
这道法听起来甚是新奇,用老官人的话说,乃是“子虚乌有、怪力乱神之语”。李疯子又素来是个不敬鬼神的。不过昨日既投了营、又无法如老官人那样告病,只得别别扭扭来参加这劳什子升旗仪式。
然而此刻望着静远蓝天、炙热红旗,他却分明感受到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正打心眼里涌出。
李疯子忽然想起被自己遗忘了许久的老爹,一个穷困佃户,倒霉鳏夫,口头禅是‘人穷不能短了脊梁骨’。
老爹用了一辈子的力气让他这独生儿子上学识字、混出了小神童的名声,却在他参加县学考试前得了痨病死了。之后一切便走了样。他投奔本家张大官人,帮他谋划了几件大事,荣升了管家,手下管着百十号佃户长短工。
他不愁吃穿,又有了田地房屋,却不觉得自个有多贵重,更不再说自个是读书人。在张家他的脊梁骨越来越短,在外头他的脊梁骨被戳得满是窟窿。他都快忘了昂首挺胸而立是哪样滋味。
这一刻,李疯子静静伫立在人群中,昂首望着那一轮红日之上的一方红旗,泪水顺着颤抖的嘴角悄悄滑落。
“升旗仪式结束,礼毕。”片刻后,无极大声宣布。众人微微松下肩膀,列队离开,由各分队长带着各自晨练。
广场上“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口令声此起彼伏,有练方阵踏步的,有练君浩集n套精华所编的广播体操串烧的,有绕场齐步跑的,有环山越野跑的,娘子军则多练的是养生八段锦。
照例君浩与队头副队头们进行了五公里越野赛。飞毛腿梁兴与耐力小超人王宝牛,第n次赢得前两名的彩头——牛奶一杯,腌肉两片。
这十日来,营中除闻讯陆续来投的灾民百人、被六艘方舟救回的灾民数十人,还新添了一头从树杈里解救出的奶牛花花,每日可产奶十多升,已取代小白大黑成为新的营宠。
喘息稍定,君浩便主持召开第二次营地中高层人员会议,讨论营地眼下所面临的粮食危机。
“含昨日到营者在内,营**计男女老幼二百单三口,皆已编入各队。营中如今按规各司其职、诸事无碍,只是吃食、薪炭告急,保暖衣物也极缺。吃食薪炭究竟是何情形,便请刘小娘子来说。”汪欧挑了个头。
刘小娘子秀眉微蹙,脆声道:“以如今人头计,营中每日三顿粥便须一石米粮。现下只余二石四斗小米、一石三斗大豆,便算上王大哥队里每日捕的杂鱼虾三四十斤,也就够支撑六日。”
汪欧摇头道:“如今水已半退,再三五日官道可通。实在无法,到时只好散营,大伙自去寻活路罢。”
无极道:“便要散营,也须想法子每人给足两三日口粮。大水过后尽烂泥子路,到相州总须两三日,那里还不知甚情形呐。”
梁兴叹道:“相州城再大,也容不下数万灾民。俺倒不怕,一身力气,到哪里都混口饭。只可怜营中那许多老弱,怕是没下场。”
刘小娘子只拿一双晶晶亮的杏眼觑着君浩。
君浩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沉思片刻,决然道:“若非官府有实打实的赈济安置,决不轻言散营。大水过后粮价定然暴涨,市面纵有米粮,灾民一无所有如何买得起。”
“时下又已深秋,再过得月余便是寒风冻煞人。此时若散了营,我们之前费许多气力救出的乡里,又是个九死一生、为仆为婢的下场。只有大伙聚在一起,才有生路。”
飞卢小说网声明
为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飞卢坚决抵制淫秽色情,涉黑(暴力、血腥)等违反国家规定的小说在网站上传播,如发现违规作品,请向本站投诉。
本网站为网友写作提供上传空间存储平台,请上传有合法版权的作品,如发现本站有侵犯权利人版权内容的,请向本站投诉。
投诉邮箱:feiying@faloo.com 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即删除相关作品并对上传人作封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