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鹞 第二十九章

龙行舟终于明白那时姐姐那句“你不用管，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摆脱他了。”

副将金铭瞧上了姐姐，军中地位仅次于大将军的金副将。一个小小林千户又算得什么？

龙行舟也不用每日做那些粗重的杂活，不知道龙子菱说了些什么，军师将他安排到了身边做了个跟随，虽然罪人的身份没有改变，但和之前的待遇有着天差地别。

老张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提醒下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想想还是放弃了。

那日，军师派他将一封手令送至金铭的营帐，距离那营帐还有十几步远，龙行舟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一般有军阶的将领营帐都有侍卫守护，而金铭的营帐前居然没有一人。

距离越近，一些声音听得越是清楚。

有男人的喘息声，有女人的笑声。

大将军治军一向严厉，金铭居然敢堂而皇之的白日宣淫？龙行舟犹豫了片刻，临行前军师交代过手令紧急，务必尽快送至金铭处。想着，他继续前进。

“平日总是冷着一张脸，还是现在好看些。”男人慵懒的声音，“是不是快乐似神仙？”

“嗯...”女人声音娇媚。

这熟悉的声音！龙行舟惊住了，不是龙子菱还是谁？

龙行舟想也没想掀开营帐的布帘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永生难忘：床榻上龙子菱衣衫不整，眼神迷蒙脸上笑容平躺上面，而金铭双手抱头，站在，地上随意丢着一些衣物。

对于突然闯入的龙行舟，床榻上的两人并没有多大反应。

“军师让你来的？”金铭懒懒抬眼，看到龙行舟拿着的手令，“拿过来吧。”

进来那刻，龙行舟就闻到这营帐里头散发着一股香甜的味道，而就在龙子菱的手边散落着几块黑褐色块状物体，那模样像极了烧焦了炭块，但炭块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龙行舟压抑住上去替姐姐盖住身体的冲动，规矩将手令递到金铭手中。

金铭打开手令，看完上面的内容后，顷刻恢复成平日那个不苟言笑精明强干的模样，下床穿衣。

“等她缓过来了，让她自行离去。”拍拍龙行舟的肩膀，扔下这句话，金铭离开了。

“姐！”龙行舟上前唤道。

半天反应过来的龙子菱眼神依旧涣散，努力看清叫她的人是谁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阿舟，祖父来接我了。”

龙行舟的心像被人抓成一团，痛到无法呼吸。“没有，祖父不在了。”

“真的！”龙子菱像小孩子赌气一般，“还有祖母，就在那里。”手指指向的方向却是头顶上方的位置。

就算龙行舟反应再迟钝也意识到龙子菱的反常，他扫视了一圈，最可疑的东西怕就是那几块黑色的“炭块”，他将那些东西拿了过来，恨恨丢在地上。依旧耐心，语气温柔的哄道：“那祖父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们受苦了，他这就来...就来接我们走了。”龙子菱痴痴笑着。“还有爹娘，他们都在等我们呢。”

刚来这里时，小小的龙行舟经常躲在没人会发现角落里哭泣，而后的生活教会他眼泪是最廉价的东西，与其躲起来掉眼泪，还不如趁早适应这里的规则。而现在十三岁的龙行舟像极了刚来这里时的他，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很久没见到阿姐笑过了，只是眼前这样的阿姐让他好怕，他宁愿龙子菱还是往日那样：没有表情淡漠的的像个驱壳。

阿姐...

不知过了多久，龙子菱没了动静，沉静的睡去。

……

“张叔，这是什么东西？”龙行舟得了空，掏出那日偷藏起来的黑褐色块状物体。后来龙子菱醒后和平日并无区别，对于自己之前那幅癫狂的模样似乎一点也没记忆。这军中，龙行舟除了姐姐，最信任的就是这位一直待他不错的厨子老张。

只一眼，老张的脸色就变了，他一把夺过那东西，“你从哪得来的！”

“金副将的营帐内。”龙行舟如实说道。

老张深深叹了一口气，“小舟子，听张叔一句劝，以后金副将那营帐你少去，这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净是祸害人的。”

老张原先有个侄子，就在金铭手底下当差，前些年战场上金铭为救身陷囹圄的大将军，中了敌人一箭，命悬一线。

好在最后成功脱困，将军感念金铭的忠勇，命人抓来了当地所有知名的大夫救治金铭，十几位态度见了金铭的模样后，不敢用药，这是一位异族大夫主动请缨，用了一种名叫阿芙蓉的药物，就是龙行舟带来的那东西，将金铭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本也算是好事，那异族大夫临走前再三交代，病人苏醒后至少半月会有轻微不适反应，只要熬过去，便可度过一关。

却没想到，醒过来的金铭先是口吐白沫又是连连呕吐，将军怀疑那异族大夫从中使了什么不好的手段，命人将那异族大夫又抓了回来，抓人的过程中那异族大夫的年仅三岁的幼女被派去的士兵给伤了，再度返回的大夫不发一言，再次使用了阿芙蓉，金铭那些吓人的症状消失。

这回一直等到金铭彻底康复，将军才将大夫一家放回。而这期间，每隔两日，那大夫便对金铭使用阿芙蓉。

大夫离去前，也留下了大量的阿芙蓉，交代变成了：凡有不适，点燃吸食即可缓解不适。

事后察觉不对的将军细细查了这阿芙蓉究竟是何物，得来的信息让他悔不当初，但为时已晚，金铭彻底脱离不了这阿芙蓉了。

一个本该前途无量的年轻小将，却对这诡异的阿芙蓉上瘾，且终身摆脱不了。刚开始时，金铭尝试过各种手段要戒掉对阿芙蓉的依赖，但每次的结尾都是不了了之，老张的那位侄子见过金铭病发时的模样，脸色惨白，鼻涕眼泪一起流，哪里有半分平日英气勃发的模样，倒像极了战场上的孤魂野鬼。

金铭认命了，但他不甘心。一个人不小心入了地狱，看着那些在外头的人总会有些愤恨嫉妒，于是拉着身边人一起吸食阿芙蓉。开始是威逼，后来也不用威逼了，边疆的日子太苦了，一个能让人获得短暂解脱的东西谁都会忍不住的。尝到甜头的人就像苍蝇嗅到了腐烂的食物，自然而然的就聚到了一起，老张的那位侄子也在其中，后来侄子死了，倒不是死于吸食阿芙蓉，在战场上被敌人杀死的，只是自家侄子前后的变化，作为亲叔叔的老张也是一直看在眼里的，人看着与常人无异，但那日渐惨白的气色，以及身上的开始出现各种溃烂...这样怎么能让老张昧着良心说这东西是好的？

也是因为有自己的原因才造成如今的局面，对于金铭账内所发生的一切，大将军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