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鹞 第二十七章

入夜，翻来不去迟迟睡不着的秦瑶随手摸了件外衣披在身上，静静走到窗台边坐下，点了蜡烛，她习惯将窗户半掩，只要伸手轻轻一推，窗户大开，映入眼前的是半空的皎白的月亮。

秦云那边早早就熄了灯，这漆黑的院子，唯一的一点光亮只能靠着头顶的那轮弯月。

往日遇到难搞的事情，她都是这样静静坐在窗前不发一言，等到彻底想明白了，才算结束，今日亦是如此。

起风了，只是这个季节的风都带着一种黏黏的热气，吹过之处只会增添一些烦躁。

有人上门了，墙上出现一道黑影，秦瑶眼神化为狠厉之色，操起面前的木钗两下将头发束好，而后一边系上外衫，一边利落翻出窗户迎了上去。

虽是被安排入京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任务之外秦瑶很排斥无关的人闯进她私下的生活，燕南很了解她，所以来人绝不会是她的“同伴”。

墙上的那人也留意到秦瑶这边的动静，巷子里头住着不少人家，若是动静太大，怕是不一会儿就能引来官府，来人看到秦瑶逼近，才开始撤退，速度并不快，这是要她跟上的意思了。

对方身手矫健，秦瑶跟的很是吃力，到了护城河边，才停下。这个时辰，禁军巡查的队伍怕是刚过去，下一次再出现得是两个时辰后了。

“已过宵禁，您半夜出现我家院墙之上不合适吧？”秦瑶竭力稳住有些紊乱的呼吸，不想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吃力。她本身就不是学武的好料子，再加上接触的晚，能侥幸活到现在倚靠的多半是运气。

那人坦然转身，脸上挂着笑，没有一点惊慌，这人正是茶摊上捅破窗户纸的龙兴忠。

秦瑶眼皮抽抽，刚出来的急，没带兵刃，龙兴忠这敢样没半点遮掩引她来，今天夜里怕是...有些凶多吉少的意思了。

“我很好奇是哪里被你瞧出了破绽，”龙兴忠的声音相较于白日的说话时的低沉，此刻有些诡异的尖利。“毕竟你都要死了，给我说个明白，我保证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听完的当下，秦瑶就反应了过来了，先头还在愁怎么找到这人身上的可疑之处，这下好了，自己送上门了。“什么纰漏？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三更半夜出现我家院墙内，先生这是何意？”秦瑶语气平淡，语气自然。

“哈哈哈哈...”龙兴忠桀桀的笑，这样漆黑的夜下听着有点渗人。“倒是我又多想了？”

秦遥目光微凝，看龙兴忠并没将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身上，悄悄摸向腰间的夹层。

“无妨，多想也罢。”龙兴忠走近。

秦遥这才看到此刻的龙兴忠脸上白白净净，胡须此刻竟全部刮掉了？不对，他脸上细看竟比寻常女子的皮肤还要细嫩，白日看到的打理的干干净净的胡须是假的！

秦遥面上不显，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服盯着越靠越近的龙兴忠，手里已经握住了自己要的东西，只待对方有动作，可以立马做出反击。

秦遥鼻尖嗅到异香，察觉不对立刻屏住呼吸，但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瘫软在地。大概是吸入的异香比较少，秦遥的脑袋还保持着清醒。那股异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龙兴忠刚才一举一动并没有任何异常，秦遥仔细回忆着。

“可惜了，年纪轻轻就得死了。”面对躺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秦遥，龙兴忠更加随意了些，蹲在秦遥身旁，啧啧感叹道。“可惜了这张脸，长得还算不错。”

近距离的接触，秦遥发现这个龙兴忠很不对劲。明明是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身上的熏香用的竟然是女子偏好的味道。至于那股异香...秦遥的视线停留在他胸前挂着的与他身份完全不匹配的妃色香囊。

“明早天亮，你们禁军大概就会在这河里发现你的尸体，仵作的结论只会是失足落水淹死。”

“为什么？”

“这个时候了还问为什么，不会太蠢吗？”龙兴忠继续自说自话，“不晓得你将我的事情有没有说出去给旁人，但我可以保证的是，下一个出现在我周围的不管是谁，我都会送过去同你作伴，你不亏...”

“赤唐村...”秦遥用力咬住舌尖，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你去了赤唐村？”絮絮叨叨的龙兴忠定住，转而又是冷哼一笑，“倒是有些本事，不过也算不得什么，”语气很笃定。

秦遥努力回忆着，想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今天如果真的死在这个人手上，也要做个明白鬼。“画上的女子....是你喜欢的人...”对吧？秦遥语气平静。

“你还知道什么？”龙兴忠眼睛渐渐发红，猛然掐住秦遥的脖子，秦遥脸色变得涨红，脑袋一片空白，本该应该奋力挣扎，但此刻浑身瘫软只能脖子以上可以活动，秦遥觉得自己快死了。

龙兴忠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松开了手。“咳咳......”重新获得新生的秦遥贪婪的呼吸着，待呼吸慢慢回归正常。、

这样炎热的天气，龙兴忠的手居然冰凉刺骨。

“落水淹死的人身上可不能出现多余的伤痕。”

呵呵...正常状态下的秦遥一定毫不客气的回敬给龙兴忠一个白眼。结合今晚上龙兴忠展现出来的各种异常，秦遥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你净过身？”

皮肤异常的白净、声音如女人般尖利......这些样子和皇城内经常出宫采购的太监同出一辙。

在秦遥安静的凝视中，龙兴忠表情冷漠，眼中没有刚刚的疯狂激动，站起身面向护城河，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秦遥都要放弃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后，龙兴忠的声音悠悠传来：“临死前还同你这般一直刺探我的人不多，就算让你知道一切又传递不出去，有何意义呢？”

“死也要当个明白鬼嘛。”

死也要当个明白鬼嘛...龙兴忠的记忆里有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眼前的躺在地上的这小子和那人明明差别甚大......

龙兴忠慢慢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