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鹞 第二章

赶回留宿的客栈，聂统领他们已经安置好一切，跟随前来迎接的徐太守去了太守府赴宴，留下的弟兄没敢懈怠，守在客栈四周。

问过值守的弟兄，宋小姐早早进了房。

秦遥上楼将尚有一丝余温的豌豆黄交给门口伺候的丫鬟。准备退下时，房内传来一些声响，她下意识的抬头。

本该在房间里休息的宋小姐的贴身嬷嬷正推门出来，房内的宋小姐坐在对着门口的桌前，捧着一杯茶，目光正看向外面。

这一看，两人对视上了。

除去帷帽的宋小姐，算不得多美，最多算个清秀佳人。摆在人群中，贵家小姐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

秦遥赶忙垂下目光行礼，丫鬟进去将豌豆黄摆在桌上。“替我好生谢谢秦侍卫的豌豆黄吧。”宋小姐浅浅的笑，言谈举止间并无半点即将要平步秦云的傲气。

“您客气了，没什么事，属下先退下了。”秦遥垂眸行礼后缓缓退下。

门缓缓关上，宋小姐一只手把玩着桌上的茶杯，另一只手拈起一块丫鬟刚放下的豌豆黄送入口中。

嗯...真甜，似乎想到了什么，宋小姐嘴角的笑灿烂了几分。

听说前一晚在太守大人的夜宴上喝到三更，聂统领第二天出现时依然精神抖擞，倒是可怜的徐太守，老头子强打着精神领着一行人早早候在客栈外，眼下深深的乌秦宣告着昨晚的夜宴确实很尽兴。

等到宋小姐用过徐太守派人送来的早点，一行人整装待毕，等着宋小姐上马车出发。

“小姐你瞧，那个就是咱们昨天遇到的那个人。”

“哪个？”

“马车旁牵马的那个就是。”

徐太守能升做太守，自然也不是傻子。这次护送的贵人是什么身份、护送的队伍由谁统领、什么背景，他早早就打探清楚了。客栈的这位可是当今的心上人，日后可是要做娘娘的。

一大早就在这候着吹了半天的冷风，此刻他心里却是一点怨怼的心思也不敢有，若是自家的女儿能得这位未来娘娘秦睐，再不济是得了这位聂统领的喜爱。那好处...嘿嘿，这样想着，徐太守斜了一眼身后的夫人。

夫人李氏心领神会，悄悄拽了一把身旁完全状况外的女儿。

出门前可是交代了好几次，等会里头的那位贵人出来，一定要主动上前行礼招呼，务必获得未来娘娘的注意。

此刻的徐小姐可是没管那么多，眼睛直勾勾瞧向丫鬟口中的人。

秦遥牵着马，眼睛看向远处，先前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可还是装作没留意到自己正在被别人打量。

这位徐小姐也算是故人了，小时候按在院子里被鞭子抽的时候，这位姑娘也是在旁边看热闹中的一位。

秦遥的记忆很好，八岁偷拿自家姑妈的珠簪玩，被发现后丢在她的房间、十岁指使自家弟弟摔死陪了她三四年的小灰...秦遥右脸那道淡得快要看不清的的疤也是这位徐小姐的杰作。

的确生得不错，眉峰凌厉，五官俊挺，眼神淡漠，肤色虽不甚白皙，瞧着格外顺眼，好看。

徐小姐的眼睛越来越亮...身旁的丫鬟最是了解自家小姐，这是充满兴趣的意思。

戴着帷帽的宋小姐在嬷嬷的搀扶下下了楼，李氏看到身旁神游在外的女儿，恨铁不成刚的拧了一把女儿的胳膊。

“哎呦，疼！”

突兀的叫嚷声显得格外突兀，李氏窘得脸发烫，背后开始冒汗，不敢抬眼看自家太守老爷的脸色。

“呵呵...”徐太守干笑了几声，“小女唐突了，还望贵人勿见怪”

“无碍。”帷帽下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身旁嬷嬷扶着宋小姐径直走过，看都没看徐太守一行人。

徐太守也不见怪，微微侧头，李氏携着女儿紧跟在宋小姐身后。

聂统领在队伍的前方，似乎并没发现后方发生的这些插曲。

“贵人，请让小女伺候您上马车吧。”

不待宋小姐反应，李氏径直挤过一旁伺候的嬷嬷，格外恭敬的伸手递去。徐姑娘许是刚刚捅了娄子，这会儿倒是安分，学着母亲的样子，乖巧候在另一侧。

氛围有些莫名的尴尬，站得近些的秦遥察觉出了宋小姐一闪而过的厌恶目光。

“有劳了。”借着两人搀扶，宋小姐顺势进了马车，这一幕才算结束。

徐小姐不知何时站到秦遥身侧，手中的帕子就那么刚好落在秦遥的脚边。

照着徐小姐以往的经验，对方接下来的动作就是帮她捡起帕子，然后...

面对徐小姐这般近距离打量，秦遥一点也不担心，任谁也不会将此刻的她与当年那个纤细瘦弱像只野猫一样的“贱种”联想到一起。

秦遥低头垂眸，状似入定的老僧，没有任何动作。

清风掠过，地上那方浅色的丝帕在地上略微移动。

“出发！”队伍前方发出了指令，一行侍卫纷纷上马，秦遥也不例外，一脚踩着马镫，一脚跨过马身，动作娴熟流畅。承受重量的马匹，前蹄扬起，再落下时正踩在那方丝帕上。

“你这人！”丫鬟看到徐小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抢先呵斥道：“怎么这么无礼！没看到我家小姐的帕子吗？”

“实在抱歉，恕在下眼拙，帕子多少钱？在下赔。”

“赔？你赔得起吗？”徐小姐在家娇惯多年，全然忘记当下是怎么样的环境，“把他给我抓住！”之前也有遇过不解风情的，等抓回去，看还敢这样不识趣。

刚松了一口气的李氏快要晕倒了，这个没脑子的女儿又惹事了...李氏已经不敢抬眼看自家老爷的脸色。

“你们愣着干什么！都聋了吗？”徐小姐瞪向跟来的随从，以往可都不是这样的。

队伍开始缓缓移动...秦遥从怀中摸出两粒碎银，递向丫鬟，语气很是诚恳：“今日是在下唐突了，这些钱望小姐收下，权当赔您的帕子，望您见谅。”

丫鬟在秦遥诚挚目光的注视下，脸颊有些泛红，暗恼刚刚自己的呵斥：这人...真的长得很好看呢，还这般礼貌。不自觉的伸手要接过秦遥递来的碎银子。

秦遥看到丫鬟的动作，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慢慢收回目光，掠过徐小姐时，眸子里嘲讽被徐小姐看得清楚。

徐小姐怒不可遏，伸手拔掉头上的簪子，做势冲向秦遥。

“给我拉下去！”李氏及时出现，避免局面变得更糟糕。

两个婆子急忙拉住愤怒的小姐，退后。被阻止的徐小姐刚要叫骂，当看到母亲已经接近铁秦的脸色立刻闭了嘴。

确认银子落在丫鬟手中，秦遥低头向李氏行礼致意，随后双腿夹紧，跟上前行的队伍。

徐太守目睹完这一切，到底是老油条，脸上殷切的笑容丝毫未改，目送队伍离开。

当秦遥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视线中时，徐太守心里是有些不快的，虽说是自家女儿不争气做出失礼的举动，但对于害得自家女儿丢人的罪魁祸首，徐太守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正要收回目光时，小侍卫忽然回头直直看向他，徐太守一股无名火窜起来，一个小侍卫居然敢这样不敬！

定睛再看去，那个对他不敬的侍卫已然回头，留下的只是一个俊挺背影，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队伍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