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鹞 第三章

马车内

“果真是穷乡僻壤，居然这般不知礼数。难为咱们小姐了，还要忍受他们。”

“你这样说也太绝对了吧，秦侍卫也是云州人。”

“秦侍卫怎么能跟他们一样？”

……

马车的隔音效果没有多好，后面的那段小插曲，马车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几个小丫鬟对这位一路上对她们照顾有加且面容俊朗彬彬有礼的秦遥好感倍增。

半月后，秦遥一行人顺利抵达京城。

宋小姐的魅力确实不小，城门口来赶来迎接的是圣上身边最亲近的内侍。

“数日来，多谢秦侍卫的照顾，我家小姐说日后定当重谢。”临分别前，宋小姐身旁的婢女传来的话。

听到的当下，秦遥连连称不敢，转脸她便将这句话抛之脑后。

走之前说好两个月必归，如今都超出走前所说的大半个月了。完了完了，家里那位可不好糊弄呀。

城南的柳巷，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一路快跑，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停住脚步。“云娘姐姐，我们看到秦遥哥哥进城了。”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推开。被称做云娘的女子拿着一包包好的点心走了出来。

“谢谢你们啦，这下午刚做好的果子，拿着吃吧。”云娘温柔的笑着。

目送两个小乞儿离开后，女子脸色立即变了样，眼睛一挑，冷哼一声，转身入院，身后的院门发出重重磕碰的声音。

秦遥耐着性子跟着队伍回去复命，等着上头的人按照惯例走完复命的流程，不知不觉天色渐暗。马匹是要交还给禁军的，秦遥像是离弓的箭一路快跑。

柳巷口，坐在自家院门口纳凉的周大娘瞧见多日没看着的秦遥笑得可灿烂了。

“秦家小子回来了？你姐姐这段时间老是念叨你呢。”

“周大娘好啊。”

匆匆打过招呼后，秦遥一溜小跑继续前进。

院门虚掩，平日再晚回来几个时辰，门都是半开着，看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秦遥暗暗想着。

正对着院门的正厅，坐着一位身着浅蓝色衣衫，梳着寻常发髻的女子。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女子眼皮抬都没抬一下，专心拨弄着面前的算盘，脸侧对着秦遥，冷冷道：“出门前说两月就能回来，如今距你离家那日可都超了大半个月了。你还晓得回来？”

“路上他们磨磨蹭蹭的，我有什么法子？”外头永远一副淡然洒脱模样的秦遥，此刻嬉皮笑脸的像只求得主人原谅的猫咪，大步走到女子旁边坐下。拎起桌上的茶壶乖巧的倒水，第一杯先放在女子的手边，第二杯才送到自己嘴边。

“哼！”云娘没好气的斜了一眼一脸讨好的秦遥，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这算不上借口！我一个弱女子整天守着咱们这个院子，还得时刻担心宵小歹徒容易嘛。”

秦遥听完心里暗暗翻个白眼，这巷子谁不知道她在都指挥司当差，平日出去不都是供着哄着，还宵小歹徒，哪个敢上门惹祸上身？何况以这位大姐的泼辣作风，就算真有几个不开眼的，吃亏的也是宵小歹徒吧...心里这样想着，秦遥嘴上可不敢这样说：“是是是，您说得对，我出去不也老是挂心你嘛，我说买个小丫头陪着你，你又不愿意。我不管啊，明天我就去找人牙子买个丫头回来，不然我这出去这么久老是不安心。”

“嘁，咱们家可没那个闲钱啊，你一个月就那点俸禄还买丫鬟？做梦的吧。”

就知道是这样，秦遥笑得更加灿烂了，“知道多日来姐姐一人操持辛苦了，你看这是什么？”话音未落，秦遥变戏法般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盒子，打开后，是一支小巧可爱雕琢成梨花样的玉簪。

“下个月的开销在哪还没着落呢，又乱花钱。”虽然说着指责的话，云娘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和顷刻拿在手里细细观赏的模样宣告着此刻她很开心。

这…是过关了。

用过饭。

点着的灯笼挂在屋檐下，风吹过，灯笼摇晃，烛火跳动着。秦遥斜靠在廊下的躺椅上，听着外头街坊家传来的小孩子喧闹声、三三两两的犬吠声，有些晃神。

收拾好一切，云娘进了侧厅。

侧厅是间书房，书桌后面的书架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摆件饰品，只有收拾的井井有条的书画。

房东是位教书先生，先生年迈患病，家里子女将他接到身边养病，屋里的书画路上不方便携带，于是向他的家人租下这院子时，便成了附赠的。云娘见到时，可是高兴了半天。

三间正房带两侧耳房，院子的南面，原先就是一片荒地，孤零零的坐落着一口水井，云娘闲着没事，开辟出一个小园子，里头种了不少花花草草。

跳动的烛火间，端坐在桌前的云娘正专心练字，烛光映着她安静姣好的容颜，一切看起来都这么岁月静好。

入夜还是会有些许凉意，秦遥看向外头，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她起身走进侧厅，趴在云娘对面的小桌前，眸色深沉，若有所思。

再晚一些，到了宵禁。街坊四邻熄灯歇息后，院子里更是伸手见不到五指。漫长的夜，只一人，多少都会有会有点孤单的吧。

“你又瞎琢磨什么？。”云娘写完一篇字，抬眼看到看她的表情，拧着眉头没好气地问。

“这次出去的队伍里新结识了一位张大哥，人不错憨厚老实，风评很好，路上我侧面打听了一下，是个孝子，双亲去世，因着要守孝才耽误了说亲......”

“同我有什么关系？”

可你都二十三了.....这话秦遥不敢说出口。

平日街坊碍着秦遥的身份不敢明着碎嘴，可这背后秦遥也是能猜到会有多少难听的话，

云娘是五年前秦遥从燕城的一条河边捡回来的，本来那天她是打算到河边洗把脸，远远就瞧见有个黑影躺着在，秦遥只当是哪里的乞丐在歇息，走近了就瞧见没有意识倒在河边的云娘。

照着秦遥不愿沾惹是非的性子，平日遇到这样的事只会躲得越远越好。可是那天那条河位置太偏僻了，天色又晚，一个弱女子晕倒在那谁知道接下来会经历什么样的事情。每每想起两人相识的经过，秦遥都是一脸感慨：我啊，就是太善良了。

放屁！两人朝夕相处下来已有五年，云娘也沾染上秦遥的出口成脏，不过仅限于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

明明是某人当时饿到不行，身上没钱，瞧上了本姑娘身上戴的首饰，正打算取下偷走的时候，被恢复意识的本姑娘抓个正着。

对于这个说法，秦遥是打死不认的。

醒来的云娘拽着秦遥衣服不松手，秦遥无奈提出要送她回家，云娘却自称失忆，想不起关于自己的种种，只记得今年十八岁。

秦遥傻眼，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打量了好一会，最后秦遥犹犹豫豫开口：要不...你跟我走吧，我没家人，以后你做我姐姐。

两人眼睛又对视了半响，云娘莞尔一笑：好。

就这样，两个女孩子开始一起生活，云娘看似温柔娴静实则泼辣固执，秦遥看着冷漠淡然，私下却是个调皮爱闹的性子。两人几年处下来，倒跟真正的亲生姐妹没什么差别。

两年前，秦遥带着云娘到了京城，租了处院子，两人就算暂时有个家了。

两人以姐弟相称，姐姐秦云，弟弟秦遥。对外头的统一说法是，父母都早逝，姐弟两个人相依为命。

云娘到底有没有失忆，秦遥一点也不在乎，她不会去追究云娘以前发生过什么，就像云娘也从不会细问她过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