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地初分,灵清山便屹立东南,雄峙锦州。
饶郡素有俚语:灵清山上秀色多,犹对文章太史公。
况且这千秋万代以来,山上早已留下了无数圣贤遗迹。但最为人称道的——当然是传承鼎盛的娥湖山院。
只是许多人却并不知道,这灵清山可并非是一脉的,而是由娥湖所隔开的灵山、清山两大山脉组成。
地处神州西南的沧州,便也有一座灵山,那山中仙门教众不少。不过彼灵山非此灵山,饶郡的灵山素有天下灵气最多之称,又被谓之为天下第三十三等福地。
至于清山,则又被称为丫山。
其山又分三座主峰,如三刃戟尖,高耸入云。因其常年清冷,取其高处不胜寒之意,故清山又名少华。少华少华,少壮之英,灼灼其华。
清山中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冥灵异兽品相繁多。飞瀑流泉相映成趣,碧潭幽涧自成一派。
三座主峰隔绝人间,上应天和,下称地维,分别命名为玉虚、玉华、玉京。曾有圣人游览玉京峰后,啧啧称赞,留下华句:能变人世间,天上白玉京。
玉京峰由此名噪一时。
而鹅湖清山院,便设立在这三座主峰上。
余寄生已经苏醒了。
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只知道他的脑海中,此刻多了许多不能明辨的意识。伴着漫长的疼痛感过后,余寄生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猛一睁开眼,强烈的光线便刺入眼帘。
“这是哪?”
眼前所见的,分明是一间上好的客房。
余寄生正躺在一张虽然说不上温暖奢厚、但却整洁素净的大床上。
环顾四周,却见房中虽然生活用具极少,但处处干净光滑,显然是没有生人常住,但却时常勤扫的。
丰德城中最好的旅店,余寄生虽然没有去过,但却时常听人提起。
据说那店中的客房,铺张极为奢靡。帷幔用的是锦,桌布用的是绣,桌椅用的是上好的楠木。
更听说天字号客房,那起夜的尿壶,都恨不得是金镶玉。
可再看看眼前这房中,除了一张灰褐大床,便只有左近边有些摆设。贴着白墙的锈色书架上,摆满了厚厚的书籍典卷。
这些典卷封皮泛黄,仔细看去,似乎还能闻到一阵霉味。也不知道摆放了多久,或许从来就没人碰过。
书架前则是一张老旧书桌,桌面左边摆着一盏青灯。而右边,则堆了一叠厚厚的竹简。
余寄生突然感觉有一股清凉严冷、又透着陈旧朴素的气息,从房内四周散发而来。丰德城中那最好的客房,与这比起来,似乎显得有些俗了。
余寄生再抬眼往右近看去,却见那白墙上空空如也,除了一柄悬着的宝剑。
宝剑似乎并不贵重,反倒是显得极为普通。若放到当铺里,撑死了也就二两银子的货色。
可不知为何,余寄生却对着他怔怔出神。
“这剑,似曾相识……”
余寄生细细打量着墙上这柄剑,越看越惊:对了,这不正和自己怀中的那颗奇石一模一样吗?
想到之前奇石引发的反应,余寄生从床上直接惊跳起来。此刻脑海中,所剩的最后意识便是:因为一颗奇石的缘故,他余寄生好像触发了十品冥灵离火。
“十品,也就是说——若是不出意外,此时此刻,我应该正在娥湖清山院?”
一念到此,余寄生心内早已异彩连连。他喜不自禁,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那枚奇石。
“师兄醒将了没?”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声稚嫩但又颇显敬重的童子声。
师兄吗?
这声音分明是在唤我。如此看来,我应是进了清山院无疑了。
童子的声音早已使得余寄生暗自窃喜了许久。他明白自己的斤两,能进清山院,无非是靠了这奇石。说起来,但也应该感谢余万册才是。若不是他死的及时,余寄生恐怕也没有这等机缘。
“醒着了,醒着了。”
余寄生赶紧收起思绪,快步走到门前,一把推开了房门。
门前是一个三进的院子,院中几株大樱树,此刻樱花正开的灿烂。或红、或白、或粉的芳菲,挂在东风中摇曳。
树下,则遍布百草。
那清翠的草尖上,还有着尚未挥发的雨露,闪耀着浓浓春日。一条青石小道,极为懒散的从院内铺张出去。
看似杂乱,其实有序,有意无意的,却显得刚好。
在内院拱形门外,此刻正立着一个小童。小童约莫七八岁年纪,正恭敬向余寄生施着礼。
余寄生赶忙回礼,拽了个腔调,口中念念有词:“晚辈余寄生,见过小哥则个。”
“这可万万使不得。”
小童慌忙摆手,一本正经的说道:“余师兄可唤我摘星。师兄虽入门晚,却是院长亲传弟子。我虽入门已有一段时日,却还是门外伴读童子,与师兄里外差了许多品级。咱们娥湖山院不以年龄为尊,只以身份修为为长,还请师兄莫要乱了辈分。”
原来如此,余寄生闻言哑然。
果然,因为触发了十品灵火的缘故,不仅成功入了娥湖山院,还赚了一个院长亲传弟子的身份。
至于这个身份价值几何,还有待考证。不过以后这衣食住行的最要紧事,看来是解决了。
余寄生心喜,狠狠捏了捏怀中的奇石,也连带着为余万册念了几句往生词,祝他死得其所。
“院长有令,请师兄上玉京峰面见。”
“院长只见我一人?”
余寄生闻言心中一紧,暗想莫不是奇石的事情被李道公给察觉了,要来个事后问罪。
“非也。师兄你睡了许久,却不知道今日乃是入门大典,此次所有入门弟子都要前去。我还听说娥湖、灵山两位院长也会驾临,因此十分要紧。”
小童拍着小脑袋思索片刻,又自言自语起来:“说来也怪,今年清山院原定招收二十七人。可不知为何,最后却和往年一般,足足招了一百人。听说其中有一人,触发了十品冥灵离火。三位院长都想收他为徒,最后公然在大庭广众下抢到大打出手。这在往年,可是闻所未闻。”
其实小童还有一句话倒是没问,那便是这余师兄既然是院长亲传弟子,莫非他就是那传闻中触发十品离火之人?
“啊?”
余寄生闻言失声而出。
“呀,光顾着说话,险些误了大事。时辰不早,师兄快随我来。”
摘星说完,转身快步而出,急匆匆在前方带路。余寄生见状,赶紧快步跟上。
出了院落,便看到云海翻卷,怒涛就在眼前。而脚下的路,竟是开辟在悬崖峭壁间的栈道。
若不是栈道外侧有齐腰的护栏,恐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失足跌落在茫茫云海中。绕是如此,余寄生还是发觉脚下好似灌了铅,竟有些挪不动步了。
余寄生紧紧攀着扶栏,小心翼翼的将头探出往下看去,只一眼就将他吓瘫在地。原来那云涛之下,便是万刃岩壁,摩天齐高。而地面上,则撒满如蚂蚁一般渺小的无数茅庐。
余寄生只觉两股颤颤,恐怕这路是有些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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