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宝师降临在武道世界 第二章:暗流（一）

往冷月城外行进二三十里，群峰被大自然的神力一下劈开，形成了无数深不见底的峡谷。这片山谷最让人觉得合适的地方在于所谓的「气势」，一股与君临天下之人相契合的「气势」，正是这一点吸引了某些人，他们觉得这里很合适作为某人的葬身之地。

悬崖边缘有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上面摆着一个八卦坛。数十名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聚集在八卦坛周围，共同对着奉在坛上的一个方形容器大礼参拜。

三拜之后，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直起身准备行最后的仪式。

“慢！慢着……”远处一阵带着哭腔的呐喊让中年男子的身形一僵。一名身着白色长袍的女子正在奋力奔向人群。

“女人就是麻烦！”他暗骂一声，随即转过身去套上一副恭谦的笑脸。“恭迎皇后娘娘。”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伴随着女子奋力挤过人群的动作，人们一边小心地维持表情，不让庄严肃穆里掺杂进一丝讥讽；一边以最小的动作卷起衣袖让开身形，力图不沾染一点女子那混着脂粉的泪水。

“皇后娘娘，帝君他已然仙逝，您还是冷静些好。”中年男子对已来到他跟前的女子伸出了一只手臂，恰好就把她挡在了八卦坛前。

“我都还没再见他一面，你们就要把他埋了吗……”女子也并非是哭昏了头，相反，她非常清楚是谁导致她与丈夫即使阴阳两隔也不得再见最后一面。中年男人终究不敢大力出手，若她肯拼死一搏，事情尚有一丝转机。

“皇后容禀:圣柩已封，如果此时再行开馆之事，恐误了吉时。”眼见中年男人快要招架不住，他身后的一位老者向前一步，阴沉着脸说道，“再多耽搁，恐怕帝君将永困于人间，无法登临极乐。”

老者和中年男人都可以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在两者的加攻下，皇后脸上逐渐浮现出绝望的神情。她与帝君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岂料帝君正值壮年，竟殒命于「天下第一武道会」的意外之中！

“行，算你们厉害……”皇后吐息渐缓，全身力气也旋即消折在了颓靡的表情中。中年人冷笑地看着慢慢向后退去的皇后，不屑之情已溢于言表。不料皇后却忽然面向身后那些自以为已经风平浪静的人们，纵使脸上的妆被泪痕浸染得乱七八糟，但从中散发出来的气质——那种母仪天下的气质依旧完美表现了她皇后的身份。

“我知道你们都在盘算什么！帝君他太冲动了，他败给了你们，但你们也别想着一切就到此结束！”

有人低下了头，有人仍然昂首肃立。

“帝君有亏待过你们吗？你们扪心自问一下……”正在发动无差别攻击的皇后忽然找到了一个具体的目标——有着站在一众壮汉里仍然十分瞩目的身材，同时低下了头的一个男人，“翁皓，你是帝君最信任的护法，为什么今天一句话都不说？回答我！”

“他没有必要回答你。”站在翁皓身旁的一个年轻女子冷冷地说，“纪婉青，我看你也太不要脸了！帝君一死你就只是个泥土都不如的贱女人，有什么资格到这来让大家听你骂街？”

“喂！”站在她前面的一个同样身材高大的男人以严厉的眼神扫过她的脸，不过她根本不为所动。“二哥，我说的又没错！”她不服气地说道，“况且她骂别人就算了，凭什么还要专门骂到阿皓身上？”

“好了好了，小茜的话虽然说得不太好听，但基本上也没错。”发话的是翁皓身边一拨人中年纪最大，眼神最凌厉的男人。他的话头本是因身后女子而起，但他的眼神却一直盯着皇后，“依照祖训:帝君去世，帝后自为庶民，仅保留定期祭拜之权利。今日我们让你上山参加「归离」仪式，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在这个过程中，翁皓始终深埋着脑袋，一言不发。

此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娇斥:“姐姐，他们如此冷漠无情，你说再多也都是无用功。”只见另一位白衣少女飞身越过人群，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纪婉青。“你又是何人，胆敢擅闯帝君的归离仪式？”早先拦住皇后的中年男人大声喝问道。

“帝君仪式又如何？”白衣少女丝毫不怯，反唇相讥道，“试问在列的各位，有哪一个是真心敬爱帝君的？帝君死得如此不明不白，你们还要如此对待他的妻子，岂不已是天大的不敬？仪式做得再好又有什么意义？”

“似姑娘这番言语，是在质疑我等处理帝君后事不力么？”

“是又如何？”

眼见双方即将剑拔弩张，冷眼旁观了一段时间的老者又重新站了出来。“哎呀，天豪老弟一世英明，又何必同这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呢？”他看似劝和，实际上已相当于表了态。不过那白衣女子本就无意与他们争个高下，她来此的目的仅仅是带走皇后，因此也就不在死缠烂打，拽起纪婉青的衣袖便抽身离开。而纪婉音却也似失了神般任由她拉走。

“行归离仪式!”不等二人背影消失，中年男子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最后的仪式进程，仿佛是在同时间赛跑一般。

所谓「归离」仪式，不过就是帝君级别的葬礼罢了。而这「天赐帝君」的葬礼相较于历代帝君而言是相当简陋的。冷月距离天域的帝都元京足有一个多月的路程，此前又没有进行相关运输准备，所以「奉天阁」只能就近在冷月城外搜寻一处龙脉，将「天赐帝君」草草安葬了事。

三声清角过后，两名力士上前将帝君的棺椁推出了悬崖。众人都不想久留，眼见仪式结束，便开始三三两两地下山。对他们来说，参加仪式不过是因为祖训的要求。如果违背了祖训，他们以后干某些事就不再师出有名了。

“这谷底乃是万年人迹罕至之处，料想帝君也能就此安歇了……”中年男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对着悬崖双手合十，用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着。“想不到天豪老弟还是如此心善之人。”同样没有离开的老者走到他身边，以一种戏谑的口吻说道。

“修博兄岂不也是万中无一的大善人？”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起来，“听说你们王家上一辈从不养闲人，但到了你修博兄这一辈……”他瞥了一眼对方身后的两个身影，“家奴婢女，也够得上锦衣玉食了!”

老者身后立着的一男一女，男的身材矮胖，神情木然；女的五官尚可，皮肤却如常年遭暴晒般黝黑，总之都不与身上穿着的华美袍服相称。“他们可不只是家奴婢女，”老者冷哼一声，“你也知我王修博膝下无一儿半女，这两个孩子就是将来要给我养老送终之人。倒是天豪老弟你，一人继承了偌大家业，凡事亲力亲为，日夜操劳，万一哪天病倒……”

“他这等铁石心肠之人，又如何会病倒!”半空里忽得传来一声娇斥，紧接着一团白影骤然翻上山头，在山坡之上横掠十余丈不落地，直奔中年男子而来。不待后者挪动身形，那一道白影已到他近前!

“来的好!”中年男子公然不惧，稳扎下盘，手掌当空推出，祭坛周围登时腾起一道气浪。白影被冲出数丈开外，众人这才看清来者亦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只不过比刚才那位要年轻许多。

“好一个「踏雪无痕」的轻功……”中年男人收起架势，“可惜这里无雪给你踏，也无人给你寻!”

“既无人给我寻，你又如何白得了十年的好名声？”女子厉声喝问道，“所谓「费劲心思送妹妹于大师门下」，十年来大家总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

“这位莫非就是……”老者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早已明白了来者的身份，却还要故意强调这一点。中年男子虽然一时没有理会他，但额头上却是青筋暴起，眼看就要当场发作。

“你今日来此，莫非就是要让我难堪不成？”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少女，眼神里无半点温情。女子失望地摇了摇头道:“我今日到此只为向你表明一件事:从今往后，林家再无外出不回之女与独撑家业之子，只有……”她轻抿嘴唇，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只有你林天豪一人!”

“林钰雯!你不要太放肆!”中年男子终于忍不住了，咆哮声惊起了山林中的一群飞鸟，“我才是林家的家主!只要你和舒霞还姓林一天，我就容不得你们随便自立门户!”

“当初将我们赶出去的是你，今天说我们还是林家一员的也是你……”这女子不过十六七岁，言语中的感伤之意竟比那日薄西山之老人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也罢……”女子这一句不知是说给何人听的，众人只见山上忽然刮起一阵旋风，女子便消失不见。

山林吞不下人们的全部恶念，但隐藏起一两个人的身形还是绰绰有余的。旋风刮起时，密林中一双始终盯着悬崖的眼睛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师父，姐姐她不会有事吧？”林舒霞一脸担忧地询问身旁正在闭目打坐的中年妇人。

“没事的，你们那哥哥虽然见利忘情，但毕竟不会无端去行不义之事。”

妇人边回答睁开双眼，每一条面部肌肉的拉伸都有条不紊，但这份镇定中却透着一丝淡淡的疑惑。

“林天豪不愧为四大家族之一林家的家主，武功的确深不可测。刚才那一掌的掌风只怕二流武夫连单纯的抵挡都做不到。”

“师父不是常说「如果心术不正，即使武功再高也有悖武道」不是吗？”

“可有些人并不会时常表露自己的心迹。”妇人神色凝重地说，“譬如刚才那一掌，掌风把雯儿震飞了三丈有余，同时也让那位王家的家主后退了一步，但他身边的那一男一女居然纹丝未动。”

执掌全国土木的王家一向被认为是四大家族里势力最弱的一家，而就是这么一个家族居然也有两大高手坐镇。外人或许没有感觉，但自从「天赐帝君」去世之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