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宝师降临在武道世界 第一章:引子

四下里夜色如墨，少年藏起自己平日的骄傲，小心翼翼地行走于光滑的石板路上。

不问世事之人或许可以不受打扰地在这里谈天说地。少年有些羡慕地想。联想到自己连说一句都会在天下引起相当的震动，他竟然生不出半点的优越感。这个世界在他的肩上施加了太多压力，无时无刻不想把他从此刻身居的高位上挤下去。

他会来到这座小城，也仅仅是因为那场五年一次的天下第一武道大会。此时正是大会开启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少年心中烦闷，欲四处游览散心，不期踏进了这深深长巷。

已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以自己的脚力竟然到不了巷口。少年心中暗暗称奇，想不到区区十里小城竟有如此长巷，天域南部却也是卧虎藏龙。

巷内每三丈便设一明灯，原本正稳稳当当地将少年的身影投射到另一侧的粉白墙上，却忽地一阵悸动。

灯火摇曳之中，一阵歌声由远及近。少年深知巷内并无风起，定是那歌声摧动了烈焰，由此便可知来人内力之深厚。

高手！

在此偏僻之地亦能遇上高手，让少年欣喜不已。但细听那歌声内容，却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

那歌唱的是:安得苦天下？成败在君王！

少年加快脚步，飞速奔向那歌声来源。一时衣袂飘飘，再踏石板犹如四两棉花落地，发不出半点声响。他此番褪下锦袍，不携侍俾到此游览，只为求得一时安宁，却不料即使在这深巷之中，亦有那心怀天下之士。一阵疾行之后，他的眼前赫然出现一位老妪，正在一道拐弯处支起早茶摊，口里依旧歌声不绝。少年不由得抬头看了眼天空，星光早已黯淡。

“刚过五更，客人便来买茶么？”老妪轻语询问道。

少年以笑回应，那笑容温润如玉。

“似客人这般的谦谦君子，也喝的惯老身这粗粝清茶？”

老妪仿佛见到稀奇事般打量着少年。

“山珍海味虽好，却都是厚味重料粉饰的结果。”少年拿起摊上的一杯早茶，“粗茶淡饭天然去雕饰，原汁原味，倒也让人心静。”

“公子当真是来讨论饮食之事的么？”

“民以食为天，谈论饮食就是谈论民生大事，我认为无有不妥。不过——”少年话锋一转，“如果大娘有国事赐教，我也会洗耳恭听。”

“乡野小民，怎敢妄议国家大事。”老妪摆了摆手。

“凡是国中之人，皆有议国之资。如果大娘执意不肯赐教，那我就仅询问一事。烦请解释方才歌中之意。”

“哦？”提到歌声，老妪微微眯眼，“感叹国家无君久矣罢了。”

“无君？”少年浑身一颤，连忙追问道，“天赐帝君接位不过五年，怎说无君。”

老妪摇了摇头道，“那天赐帝君空有武功武德，却无半点为政之智。四大家族把持朝政多年，历代帝君均为其掌控；唯独这天赐帝君桀骜不训，欲要与之争锋，五年来几乎弄得各方水火不容，剑拔弩张。”

少年微微一笑道:“大娘，此言差矣。这四大家族业已元气大伤，只要帝君胜出今年之会，再有一二年便可大功告成了。”

“公子真以为帝君能胜出大会不成？”老妪神情愈发凝重，“只怕今年，冷月城要担上天大的恶名……”

东方渐渐泛起一片白光，宣告天明的钟声也从远方传来。少年一气饮尽了杯中之茶，虽然他仍然不以为意，但老妪的话仍然让他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个，多少钱？”他指着空杯子。

“这是冷月遥奉给帝君的第一杯茶，不用花公子一个铜板。”

少年愕然，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朝老妪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了，请问这条巷子还有多长？”临走前他问道。

老妪没说话，只是用手势示意了拐弯口的另一侧。

再往前几步，就是冷月最繁华的大街。

“当你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回头的时候，或许出路就在不远处。”

（2）

今年初秋的暑气早已荡然无存，冷月城满目衰败，远处的冷月山也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街边榕树上悬挂的大红灯笼早已失去了凝结洋洋喜气的作用，反倒成了散发颓废气氛的帮凶。在这种情形下人们似乎也都习惯了闭门谢客，但让开阳酒店的老板没想到的是:今天自己的酒店刚刚拆板，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老实说，这是位十分古怪的客人。他身着一件样式奇特的短衫，戴着一顶有着部分边缘突出的帽子，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透着光的小物件。当他走向柜台询问掌柜时，老板清晰地看见了他的右手所握着的东西——一把大号的红伞。

老板觉得这个古怪的家伙可能是从西域来的，故此和他们天域的着装打扮有所区别。很快他听见那个男人在与掌柜交谈，此人竟然还会流利的天域语言！这着实让老板大吃了一惊，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很多即使是常年往返于两域做生意的西域商人也只能和天域本地人进行简单的交流，因为天域的语言是出了名的难学。

那个客人至多不过三十岁，皮肤白皙，全身衣物干净无沙尘，手里也没有什么大包裹，多看几眼后其实并不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个客商。至于那把红伞就更让人觉得奇怪了:西域常年干旱，半年不下一滴雨也是常有的事；而本地业已入秋，午后不会再有突然的暴雨，自然没必要随身携带雨具。

怪人同掌柜商量了几分钟，点了几样普通的家常小菜和一壶酒。此时店里只有他一个客人，上完菜后店里的众人立马又无所事事了。“掌柜的，”怪人看了眼门外冷清的大街，忽然大声说道，“你们这个地方未免也安静了吧？”

“您小点声！”未等掌柜回复，老板自己便慌了神。他忙不迭地冲到门边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松了一口气。“客官难道不知帝君刚刚过世？现在不光城内死气沉沉，整个天域也都是一般模样……若有高声妄议者，杀无赦啊！”

“哦，帝君……是吗？”怪人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依旧淡定地饮酒，“我是第一次来你们天……天域，请问你们的这个「帝君」，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一听他不是本地人，老板的脸上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自豪的神情。“大约数百年前，天下大乱，各路诸侯割据一方；他们互引战火，致使民不聊生，百姓都盼着有人能统一天下，求得和平。”

“我们天域的祖先原本只是屈居与东南一隅的小国，但自一位国主起，全国都掀起了习武之风。待这老国主过世后，新继任的少主更是励精图治，大力推行武道。”

“莫非那少主，就是初代帝君？”怪人猜测道。

“不错，那少主与他手下四大将军通过多年征战，终于一统天下，成了这天域的唯一主宰，号为「无妄帝君」。尔后他依旧推行武学，使我天域人人习武练气，逼得那未降服的魔道退往西域，再也不敢进犯。”

“因无妄帝君无有子嗣，所以他立下规矩:此后每五年便举办一次「天下第一武道大会」，不论贫富贵贱，以武选君。而那四大将军及其后人则应全力辅佐历代新君，若新君因特殊原因无法履职，则国事由四大将军组成的「奉天阁」代为管理。”

“可这五年一轮，未免也太快了些吧？”怪人咂舌道。

“嘿嘿，客官有所不知。练武讲究的是十年一日，能为帝君者，定是天下第一的武学大师，非得有数十年的功力不可。如此功力如何在五年之内超过？况且这五年帝君也并非疏于武艺，无妄帝君设五年之期的初衷就是要提醒历代帝君常练武艺，保持帝位。”

“那今年这大会……”怪人欲言又止。老板轻叹了口气，刻意压低了声音:“今年说来也蹊跷，天赐帝君正值壮年，武艺武德天下均无人能出其右，到头来却因意外陨落，实乃国之不幸！”

“那帝君称「天赐」，想必也有一番说法吧？”

“因为在他之前的几任帝君都是早已名声在外的大师，唯独这天赐帝君原本乃无名小卒。五年前一鸣惊人，众人都觉得他是从天而降的神人，故此尊号「天赐」。”

“原来如此……”

不知不觉间桌上只剩下了些残羹冷炙，怪人偷瞄了一眼旁边紧握着算盘随时准备报出价钱的掌柜，忽然伸手揽住了老板的肩。

“实不相瞒，”他把嘴凑到老板耳边轻轻地说，“我还有几件机密事要向您打听，不知可有方便的地方？”

老板愣了一下。“这个嘛……”他重新打量了一遍怪人的穿着，似乎有那么几分密探的味道，这让他心中大骇，赶忙回想自己是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然而怪人只是一脸人畜无害地看着他，似乎只是在等一个结果。

“那您……里边请？”他朝自己休息的内室伸出一只手。

怪人没有推辞，也始终没有松开过自己的红伞。待两人走进房间后不久，里面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老板？”掌柜试着唤了一声。

“不打紧，客人的屁股没做正，摔了。”回答他的是老板本人的声音。听到之后掌柜就不太担心了，因为他们老板在本地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武师。

全民习武的国度，犯罪率是很低的，至少明面上来看是这样。

不多时二人自里屋走出，老板边走边用手抚摸着自己油光发亮的头皮，似乎有一点迷糊。

反观怪人倒是格外精神，将一摞钱币拍在柜台上之后连一句“不用找了”都没说就径直离开了，似乎有什么急事。

天空更加阴沉了，看着马上就要下雨。但在第一颗雨珠正式拥抱大地之前，一切还都只能算是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