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大明 第58章 条分缕析

当游立本从福建邵武返至京都北京城时，朱钦已在大理寺官员们的主动合作以及安喜宫太监、丫鬟们的积极配合下，已将万氏猝死的案子查了个水落石出。

游立本一到京城就急着要见老同学朱钦御史，可大理寺卿正和朱钦御史在房内商讨着重要的问题，加之门口的侍从看管严厉，不许他人随意打搅，游立本万般无奈，只好杵在门外，耐心等候。

先前的大理寺卿刘正元对朱钦能够按期侦破万皇贵妃的心疾猝死一案，所秉持的是怀疑态度，甚至完全没有信心，认为这是一项根本无法完成的重大任务，万氏之死不能怪谁，要怪也只能怪安喜宫的丫鬟李小梅，可她也只是和万皇贵妃的几句犟嘴话而已，不至就此索去了万氏的性命，李小梅是万皇贵妃的奶娘孙女，乃万氏自己的娘家亲人，李小梅决然不会故意为之，因她压根就没杀人动机。而说是麦小红所为，也没有太多的确凿证据，仅凭老太监刘顺和宫婢的那些口头指控，就一味断定是麦小红谋杀了万皇贵妃，这未免欠虑，也武断、草率，其证词只是道听途说，没人亲眼所见，因此根本站不住脚，其实皇上的心里十分明了，万皇贵妃是因心疾而死，他要朱大人侦案、审讯，无非是故意找茬、有意刁难，所以，刘正元大人总是担心朱钦御史会因此掉入奸贼事先预设的插套陷阱，好让他们如愿以偿。

听了朱钦御史的一番条分缕析之后，刘正元随即转变态度，他极为惊讶地大声叫道：“神了，这也太神了，听了您朱钦大人对案情的一番详细陈述之后，我刘正元实乃首肯心折，钦佩不已，可朱大人当初又是怎么知道万皇贵妃的猝然离世不是心病引起，而是人为所致，大人的侦案能力简直狄公在世，泱泱大明无人企及且不可思议。”

“刘大人就别夸我朱钦了，此番结论当然是经过认真调查取证后才得出来的，下官接案后，首先来到了安喜宫的万氏寝室，此时万氏的寝室里弥漫着一种既苦涩又醇香的浓烈味道，而这般异样味道与温带或热带的咖啡味道完全相同，由此看来，万氏在临死之前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她应该是喝了过多的咖啡浓茶，才导致万氏的寝室味道极其浓烈，下官听安喜宫的太监、丫鬟们介绍，以前的万皇贵妃可没有喝咖啡的这般习惯，大不了也只是一般的浓茶而已，然，我们的大明朝也只有被人誉之为天涯海角的广东海南，才生产了一些咖啡豆，咖啡虽然对肝脏能起保护作用，但它却是心疾病人的忌用之物，很明显，宫里是有人利用咖啡使万氏的病情逐渐加重，其目的就是要让她因过分激动而心跳加速，从而让她猝然离世，以达不可告人目的。”

刘正元领悟道：“朱大人之所以肯定是安喜宫管事太监刘瑾精心谋划的阴谋诡计，恰是那咖啡的特别味道引起大人的警觉，可大人又为何断定是安喜宫管事太监的所作所为？”

“刘大人问得好！张敏生前曾兼管国外及各省向大明朝廷进贡来的贵重和稀有物质的贡房，在大明，咖啡也只有广东海南生产，能够得到这类东西的人，一定是跟门监张敏的关系特别好，于是，我让手下朱昶到皇宫存储贵重和稀有物质的贡房里查阅了进出货物的单子，结果查出是门监张敏向仓库管理人员领出了海南生产的诸多咖啡豆子，可张敏生前居住的房间并无存放半粒的咖啡之豆，很明显，张敏是为了自己的结拜兄弟刘顺，因太监刘顺长年犯有肝脏毛病。”

刘正元连连点头称是，他速即又细声告之朱钦御史：“皇上的主要目的，当然还是要你朱钦为自己在河南安阳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周云毕竟是太后的侄子，皇上的表弟，属皇亲国戚，周云不比刘福，刘福的存在关乎着万皇贵妃的名誉、声望，所以，皇上和万氏都乐见刘福的人头落地，而安阳的周云就大不相同，大人不顾及皇上和太后面子，让周云菜市砍头，如此，皇上、太后既丢掉了面子，又失去了里子，而当周云罪行昭然，铁证如山的情况下，皇上无法对大人实施打击报复，怕是群臣心里不服，于是，他只能等待时机，不过这个时机是让宪宗皇帝万箭穿心，因他已无法度过没有万氏的今后日子。当然，万皇贵妃的去世就是他对朱钦实施打击报复的最好理由，之前的东厂可包揽一切，而如今，当麦小红投案自首，丫鬟李小梅大堂作证，皇上却要厂公尚铭停止审案，而丫鬟小梅的突然倒毙，也成为皇上不要东厂插手的一个根由……”

朱钦长长叹曰：“皇上的这些做法皆无可非议，作为人臣，理应理解才是道理。”

“大人磊落光明，乃刘某学习楷模，日后只要是大人有用得着我刘正元的地方，大可直言相告，刘某定然全力以赴。”

待大理寺卿走出房门时，那个在门外已等候许久的游立本随即走了进来，他噗通跪地，向着朱钦负荆请罪。

“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样吗？你赶快给我起来吧！快给我说说家乡的情况究竟怎样？”

游立本依然跪地，他含泪泣语：“原本是说好，让吴德明知府和朱家年轻一代一起出逃，可后来的他们又全都不走了，说是走了会连累您朱钦大人，我游立本力劝无果，只好快马加鞭地返至京城，向大人汇报您家乡的情况……”

朱钦何其聪明，他已然知晓家中出事，那万喜一定是到了福建邵武，可现在又是案情真相大白的关键时刻，若是自己离开了京城……

此时的万良大人也是火急火燎地来求见御史朱钦，他对朱钦说道：“是我万良对不起你朱钦，本想以堂亲的关系，来劝阻万喜的报复打击，可万喜压根就不听我万良的话语，执意要领着圣旨前往福建邵武，将知府吴德明押解上京，以完成他姐姐万贞儿的生前遗嘱……”

“他吴德明现在何处？”

“已被锦衣卫的人马押往安喜宫，万喜要他跪在姐姐万贞儿的棺椁前，叩头、烧香，痛悔前非，而后加以处死，好让他的姐姐入土为安。”

“这万喜还真是疯了，他又怎能这般对待朝廷命官？”

万良苦笑道：“我万良算是尽力了，看他吴德明现在也是不想活了，没了女儿，没了外孙，他活在世上还有何意？”

朱钦无限悲痛，吴秀美虽说不是他的最爱，但她也和自己生了孩子，按理说自己应该回乡一趟，为妻子、儿子料理后事，父母年岁已高，他们又哪能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这般锥心之痛，朱钦啊！朱钦，你杀了多少贪官恶霸，可如今就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保护不了，你这当的又究竟是个什么官！

见朱钦悲不自胜，万良哽咽道：“我也不想做什么布政使了，今日就要找皇上弄个明白，哪怕是杀头，我也要阻止万喜的行为。”

“万大人的一番肺腑之言和铿锵之语，让我朱钦感动不已，可皇上会听大人的吗？况且万喜是依照他姐姐的遗嘱和皇上的圣旨才行事的，眼下只有按期公布万氏的被害真相，才有可能劝说皇上收回成命，否则，吴德明知府他必死无疑。”

“为何不去面见太子，你朱钦也可说是对他有恩，当年若不是你的执意反对，或许当今的太子就不是朱佑樘，而是你朱钦的儿子朱武，也就不会出现如今的殇事。”

“大人的好意，我朱钦心领了，可大人有没有想过太子朱佑樘如今的境况，太子算是不错的人了，他已经为我朱钦说过好话，为此还和父皇争执、激辩，大人不要再提过去的旧事，否则，你我都在劫难逃……”

“既然这般，我万良不提也罢，不过，我怎么也得见见皇上，希望他能就此罢手，别再伤害无辜之人，当然，我也会邀请堂弟万通一起参奏，万通与他的姐姐、哥哥完全不同，他极为同情你岳父吴德明的这般境遇，或许皇上会卖给万通一个面子，让你的岳父早点回到福建邵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