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主 第十一章 ：拘叶托花

将军府前厅，马崇久静静坐在木椅上，面前一个火盆红火火的炭火，青烟缕缕，直冲屋顶黑黢黢的椽子。史小诺侧坐一旁，手扶侧方那把老式枪，默不作声。两人的目光是凝固的，似乎在等待什么。]

木格子窗棂透过些许暗淡的光亮，窗外还在飘着小雨，天空渐渐昏暗下来，透过窗棂破洞偶尔飞进寥寥水雾，水雾的清凉成了屋内唯一灵动的生命。

“今夜有雷阵雨。”马崇久终于打破沉默，像是自语，又像是对面前的史小诺道。

“老头儿，你确定只要我带走这件东西？”史小诺抬眼，笑了笑，依旧不失本性地调侃，“不会这么简单吧。”

“把地图记好。”马崇久所问非所答低沉道。

黑衣小女孩娄小南幽灵般推门而进，叱咤江湖的诺小盗竟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不免心里一惊，仔细打量几眼娇小身形的娄小南。史小诺能感觉到娄小南余光瞥向自己，却不失正风淡然。

娄小南眼神空灵而清透道：“师傅！师哥和师姐回来了。”

史小诺听到娄小南的声音吓一跳，猛回头，疑惑的眼神看着近在眼前的黑衣小女孩儿。

史小诺：（惊叹）真是不可思议！

“真是不可思议，”史小诺看一眼张须陀，再盯住娄小南打量，“小小年纪，精灵般的激灵，不如一起给我带走吧。”

娄小南躲开史小诺的眼神，低头站到马崇久身侧，静等师傅吩咐。

“师傅！”娄小北和齐大功急匆匆踏着雨水走进府苑，不见人影声音先到。

“回来就好。”马崇久将手中的火夹子在铜盆上用力磕了磕，随即轻声回应道。

娄小北第一个踏进前厅，一眼看到史小诺，不由得一愣，不自觉地扫了一眼史小诺，冷冷地问道：“这位是......?”

“史小诺，江湖小盗贼一枚。”史小诺讪讪地调侃说，故意将眼神飘向齐大功，精灵古怪的眼神令齐大功浑身不自在。娄小北瞬间出现醋意顿时，使劲剜了史小诺一眼。

“拿来。”马崇久向娄小北伸出手道。

娄小北瞬间回过神，掏出丝盘递给马崇久，声音怪异道：“师傅，四先生回四个字---‘申时三刻’。”

马崇久没有理会两个人的对决眼神，接过娄小北递过来的丝盘，拇指轻按，丝盘‘啪’地一声弹开，顿时神情漠然，长叹口气自语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史小诺和娄小北几人莫名其妙，相互探视，摇头。

“老头儿，什么鬼？是黑无常还是白无常？”史小诺本意调节一下紧张气氛，却不料一语言中。

“申时三刻，申时三刻！”马崇久默念着站起身，走到桌前将金丝盘缓缓放在牛皮简图上，“你说对了，黑白无常……”

史小诺跟过来，问道：“什么情况？”

“不要问了，在这等我。”马崇久摆手制止了史小诺的问话，转身看着娄小北。

“你跟我过来。”马崇久说完，径直向后庭院走去。

娄小北看一眼齐大功，迟疑一下，还是迟疑地跟随马崇久向后庭院走去。娄小北的脚步是试探性的，此时她的内心犹如鼠盗冠梁，合计对策，揣测师傅意图。

史小诺闷不做声待在原地，不由得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由自主地将娄小南拉进身边：“小丫头，跟姐姐走好不好？去蒙北吃牛羊，住帐房。”

娄小南依旧低头不语，眼神注视清木地板，脚尖钩动沉思。史小诺能够感觉到娄小南的脚尖钩动的心思，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境。史小诺越发喜欢这个精灵般的小女孩了。

马崇久和娄小北一前一后走进后院。马崇久回身看了看有些忐忑的娄小北，长舒口气，脚下用力一蹬，一块石板缓缓拉开，出现一个石洞。

“跟我进来。”张须陀首先踏进石洞台阶，向下走去。

以娄小北的心机，完全能够猜透张须陀的用意，但她心里明白，师傅的决定无法反抗。娄小北有些懊悔没有当机立断，早些决断出走。现在，她只能顺从地面对。娄小北明显感觉道张须陀的后背微微颤抖，心中五味杂陈。

娄小北咬唇，倔强地跟着走下地下石洞。

娄小北进入洞内，走不多远就发现这是个天然洞穴，潮湿的冷石壁，青苔斑驳，脚下坑洼不平的凌乱石块铺就通道，湿滑突兀。

马崇久带走娄小北穿过一道狭小的石门，进入相对宽敞的石室，随手点亮一盏油灯，崖室内渐渐清晰起来。

马崇久回过身，目光迥然地盯着娄小北，眼神是把刀，刺透心肺。娄小北故作淡定，眼神坚定地接住马崇久的犀利，嘴角露出淡淡的笑。

“师傅，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吧。”娄小北不喜欢这样的眼神，但她知道怎样应对。

“在这等安静地我回来，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张须陀笑了，将手中的牛皮简图和金表到她的手中，嘱咐道：“记住，在这里，你的命运由你自己决定。”

“师傅！你这是干啥呀？”娄小北感觉不妙，急忙争取，话刚出口，被马崇久伸手阻止。娄小北知道什么都没有用，只有接受。

马崇久转身，急速向狭小的石门走去。娄小北呆在那里，一愣神功夫，马崇久已经到了石梯，踏上台阶，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小北，你别恨师傅，师傅没时间了，以后你会明白，怨恨和感恩只在一线天。”

石门轰隆一声关闭，同时也关闭了楼小北的疑惑和希望。马崇久消失在黑洞洞的视线外……

娄小北此时的心情无法用语言形容，她对自己的命运已经无法掌控了。眼前的境遇不是自己预测的那样，也许这就是永远不要揣测师傅的心思一样。娄小北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甚至代价。

眼前的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竟然不明白马崇久为何如此对待自己。娄小北在马崇久关闭那道密室的门后，反而淡定下来。湿漉漉的石壁，黑漆漆的石室，冰冰冷的人性……很快冲击着混乱的思维。

娄小北摸索着坐在了一个石凳上，手上紧紧握着马崇久给的牛皮简图，还有那只金丝罗盘，陷入回忆。

梵皇城大殿，飞龙皇甲铁卫进攻殿门，血腥杀戮……

皇甲奇兵追击车撵，杀声四起，幼小的娄小北怀抱御龙金樽坐在车内颠簸晃动，满脸的恐惧……

龙凤山之巅，马崇久御龙七星刀击杀姬凤凰，娄小北滚落沟壑，眼前草窝中出现襁褓中的婴儿……

将军府内，马崇久手挥大棒惩罚娄小北，痛下狠手，齐大功以身护卫，重伤腰骨……

暗室内的娄小北脑海中一幕幕出现诸多过往情景，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要我死亡，没那么容易，我命由我不由天！”娄小北爆裂般嘶嚎起来……

马崇久完全可以想象到娄小北的心情，这样的决定完全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师傅了。马崇久坚信一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就看娄小北有没有这个命了。

马崇久离开的决绝，同时也相当的冷酷。他不能够给娄小北留有一丝期望的空间，不是在绝望中死亡，就是在绝望中爆发。

“娄四娘，对不住你了，我马疯子下辈子给你做牛马赎罪吧！”马崇久远眺院墙外的龙凤山，心中默念道。

马崇久气定神闲地回到前厅，面色紫青。娄小南挣脱史小诺上前一步问道：“师傅，小北姐呢？”

马崇久没有回答娄小南的问话，看了看齐大功和史小诺，转身在屋内角落地上掀起几块青砖，提出一个足有两尺长的长方形铜箱道：“小诺，情况有变，你必须马上离开，带上这件东西，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老头儿！你搞什么鬼？”史小诺有些猝不及防。

“不要多问了，带上小南，远走高飞，记住了吗？”马崇久拉过娄小南，将一把精致的弓弩交到手上，“你不是一直想要这把弩吗？现在，它属于你了。”

“我不走，我要陪着师傅。”娄小南坚定地摇头。

“不可以，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明白的。”马崇久站起身，将娄小南的小手放到史小诺手中叮嘱道：“一定要把小南养大成人。”

“嘿，老头儿，你不是叫我过来助阵的吗？怎变成托孤了？”史小诺笑问。

“没时间解释了，赶紧走吧。”马崇久催促道，“大功，送小诺下山。”

一直盯着后院看的齐大功一愣，急忙应道：“小北......”

“不许多问！”马崇久突然横眉立目，齐大功不敢再做声。

“为什么？”娄小南挣开史小诺追问。

“不许问，跟诺姐姐走，马上走。”马崇久恼怒，眼神震撼，话语不容置疑。

娄小南不再说话，眼中带着煞气，死死盯着史小诺，就像是即将抉择人生的命运，丝丝怜惜都没有。娄小南沉寂的有些可怕，马崇久深知这个小女孩儿的秉性，这样的交代根本用不着解释，多说一句都是多余的，只要一句“不许问”，娄小南就完全可以接受眼前和即将发生的一切，马崇久有这个眼力和自信，他相信看不错。

“好吧，老头儿，那你自己保重。”史小诺了解马崇久的本性，多问无益，也明白这样的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第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