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传 第五章 最安全的地方

皇宫御花园内，清晨时分微风拂柳，香花含露，湖面微博荡漾，莺歌燕舞，堆红叠翠。偌大的园中没有甚么人来，只有几个花匠，宫女在修剪花枝。

外边天色亮了，李煜、王太医、张大安三人在假山洞中商议对策，王太医吩咐道：“大安，你在洞口把风，小心外边有人来。”张大安应了一声隐在洞口里的石头后边，倒提着银星六角锤放哨。王太医在洞里向李煜拱拱手道：“殿下，如今外头局势不明，先在这里安心躲着，这后花园平时较少有人来，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李煜心情沉重，当了十几年的皇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如今却躲在这个洞里如做贼一般，一时心绪难平。王太医见李煜眉头紧锁，目光沉滞，含胸嘘气，轻声询问道：“殿下，何事烦恼？”李煜如今妻离子散，心头懊恼，气闷不已，怒道：“我为何烦恼？你等为何强要将我带出大牢，如今我人不人，鬼不鬼，该如何是好！”王太医听李煜言语责怪，忙跪下道：“殿下，是我等办事不利，还望恕罪，如今只有破釜沉舟，尽早去扬州才是正路。”李煜道：“正路，也许是死路，我去了扬州举兵不是真的谋逆了吗，身为皇子，反了自己家社稷，这是哪朝哪代的事？”王太医正色道：“殿下，听我一言，想当初太宗皇帝陛下亲冒矢石，临阵讨敌，剿灭六十四路烟尘草寇，才打下这万里江山，而后又举贤良，利社稷，万民拥戴。而继位的先皇却温良退让，遇事不明，为了与权臣抗衡，常将国事交于邢后，如此一来大权逐渐旁落。而邢后权谋多诈，杀伐果断，将数位开国老臣罢官夺职，而后提拔亲信，任用爪牙大肆清除异己。先皇却只顾在后宫喝酒寻欢作乐，致使群臣纷纷投靠邢氏，而李家日渐式微。先皇驾崩，本应太子即位，而邢后借口太子年轻，仍将大权在握。有那谄媚之徒竟上奏让邢后自立为女皇，这样一来不是改朝换代了吗。李氏宗族纷纷不平，几个地方王爷就已经起兵闹了起来，可惜都被朝廷派兵镇压，如今已经杀掉了好几个了。殿下，殿下，我说的可是不假？”

王太医句句说中要害，李煜听罢也是点点头，事实摆在眼前，叹了一口气道：“可我毕竟是她的亲儿子啊，她再狠也不会杀我，最少我还能当个王爷，或者普通老百姓。”王太医听他言语毫无斗志，拿话激励道：“殿下乃太宗皇帝嫡系血脉，天潢贵胄，匡扶江山社稷是你本应的责任，决不能推脱。等去了扬州，太子殿下一呼百应，天下各个府、道、州、郡都将归附于旗下，那时兵发京城，一扫邢氏，太子登基，岂不是好。”

李煜听了，甚感欣慰，心里也盼着登基为帝，到时将邢氏一网打尽，出口怨气。李煜刚才责备了王太医，这时出言抚慰道：“君辅助之恩，它日若能为帝，定当后报。”王太医道：“我王氏一门世代忠于李朝，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两人谈了良久，王太医见李煜衣衫褴褛，说道：“我让张大安在此守卫殿下，我去弄些吃喝衣物回来。”说罢交代张大安好好守着，王太医走出假山，在花丛树影中隐着身形，快速的游走，不一会就在消失在后花园内。

日头转眼从早晨来到中午，炎炎烈日当空，李煜感腹中饥饿，左盼右盼王太医归来，正在焦急等待之时，一个纤瘦而又熟悉人影，闪入假山中来，张大安在洞口接着，正是王太医。张大安大喜，忙让王太医进去拜见。

李煜见到王太医面带喜色，忙问道：“王兄，如何了？”王太医手提一个包袱，一个木盒，轻放在地上，对李煜说道：“殿下，这里有一些食物，是从御膳房弄来的，快填填肚子。”李煜打开食盒，见里面确有一些宫廷御膳，忙取出食用。王太医唤张大安进来，也让他赶紧吃些食物充饥。三人都吃饱了肚子，王太医又吩咐道：“我等不能再待在假山里，得出去，这几件宫人的衣物殿下，大安与我都换上。”两人听说，见包袱里装有衣物，王太医取出一件干净的递给李煜，张大安自己取了一件，三人快速换上。王太医又瞧了瞧李煜道：“殿下，您的面相很多宫里人都认识，我看要易易容，化化妆。”李煜闻王太医所言有理，却不知该如何施行，问道：“王兄，如何易容？”王太医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瓶子药水，在李煜脸上擦拭，不一会李煜白皙的脸皮变成黄澄澄的颜色，再拿药粉涂改五官，李煜相貌大改。张大安在一旁看的惊讶，张开嘴巴惊呼：“王太医，好手段。”王太医改完李煜面容，又瞅瞅张大安，嘿嘿一乐，张大安被看的十分难受，问道：“你瞅什么，我脸上又没花。”王太医笑道：“没花可有一脸胡须，你见哪个公公长胡子的？”张大安恍然大悟，瞧瞧自己身上的黄衫，摸一摸胡须，伸手道：“把你的小刀用用。”王太医摸出小刀，此刀虽小，极为锋利，张大安持刀在手三下五除二刮掉胡须，样子大变，连李煜都感觉有点好笑。

三人收拾完毕，将换下的旧衣物在花丛中挖坑埋下，李煜瞧着满园春色，心中却无限惆怅。王太医道：“御厨北侧有一处场院，里边堆放着宫中所用物品，咱们就往那去，先在里边住上三五天再说。”李煜心中疑虑，问道：“咱们这么出去不会被人认出，人家要问咱们是干吗的如何说？”王太医又从怀里摸出三个腰牌，说道：“有了这腰牌，宫里人就不会怀疑咱们，再说少说宫里头太监几千，谁又都能认识。”说完三人挂好腰牌，大模大样的从后花园直奔御厨方向。

李煜虽说是东宫太子，可这御厨还是第一次来，听见里边人声嘈杂，鸡鸭鸣叫，刀切案板之声络绎不绝。进进出出往来人多，他三人只在门口路过，谁也没有在意。一转过御厨，往北而来，见两扇大门，开着一扇，闭着一扇，门口并无人来拦着，三人进去一瞧，十分宽广，里边堆着煤炭，木柴，木料一些粗实笨重的常用物件。里头竟是空无一人，只在角落有三间破旧的小屋。王太医带着二人就到屋外，只见外头锁子已经锈蚀，取出一根金针，挑开锁眼将锁打开，推开门，里头无床无桌，是个空屋，三人躲入屋内，王太医说道：“殿下，先只有在这将就几天了，不会有人想到咱们躲在这的。”李煜见屋内无有家具，叹口气，也不端架子了，朝墙角一座，靠着休息。王太医，张大安也找地方坐下，李煜向王太医问道：“昨晚上王博等人掩护我们撤退，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王太医一听李煜问王博，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如何回答，想了一想答道：“殿下不必担忧，我兄长身有道术，应该不会被抓，就算是以身殉职，那也是死有其所了。”

李煜闻言很感动，拍一拍王太医肩头，不再追问什么了。

这里离御厨一墙之隔，王太医神出鬼没，趁着夜色，从御厨弄来许多酒肉，进到小屋，笑吟吟的说道：“今晚我们有酒有肉，好好慰劳慰劳肚皮。”张大安一见有酒，大喜过望，将生死都忘了，急拿过一坛子酒拨开盖子仰头就一口，喝完乐道：“痛快。”李煜心中牵挂李泌，借酒消愁，也喝得晕晕乎乎的。

后半夜，夜里刮风，呼啦啦吹的窗户纸乱响，屋内静的掉根针也能听见，张大安呼呼大睡，王太医闭目似睡非睡。李煜酒醒了，却再也睡不着，脑子里不断回想近来发生的一切，似梦一般。“呜，呜，呜，呜，”一阵低沉的哭声被风吹了进来，不断飘进李煜耳朵里，让他毛骨悚然。难道宫中闹鬼了，李煜惊出一身冷汗，轻轻拍一拍王太医。其实王太医并未熟睡，只在半睡半醒之间，那哭声他早已听到。“你听到什么没有，这是怎么回事？”李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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