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殇降魔弈 第四十五章、金缕一曲（1）

海上生明月。天涯望，沧桑乱世，一腔热血。胡虏东侵蛇吞象，扶桑落西雪。

沙场兵，简枪陋铁。猎猎华夏斑驳帜，谁输却，如画山河裂。英雄起，朝天阙。

遥忆岳公渴敌血，金胡肉，倭寇铁蹄，遍燃肆虐。古来英雄当杀人，睚眦必报决绝。

笑持觞，阔谈天下。纵死侠骨不羡英，悯豪杰，烽火无名业。金缕曲，叹悲切！

——《金缕曲尘殇》

当朱雀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躺在熟悉的七星堂产业下的玉壶轩，依稀中看到忙碌的玄武的脸。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朱雀起身，感到头还是有点微微的疼痛。玄武递给她一小盒药膏，“你之前中了美人胆，尽管服了解药，但是你的体质一经外力和紧张情绪都会让逐渐消散的美人胆毒残余慢慢成淤积态势的……先把这个药膏涂在风池穴上吧，它会慢慢清除你体内美人胆的残毒的！”

朱雀一边擦拭着药膏，一边听玄武告诉她，“是李师伯送你过来的，他身边还多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他们现在人在哪里？”朱雀越想越觉得蹊跷，铁拐李为什么会出现在青宁堂，他身边那个姑娘身上的气息，她明明感到很熟悉的。

“李师伯把你和那个怀孕的姑娘放在玉壶轩门口就疾走而去，好像是要引开什么人的追踪……”玄武也觉得奇怪，那个追踪铁拐李的人身形路数都很特别，像极了传说中的忍者。正在仔细思索着，却听到朱雀很着急地喊，“啊呀，老大呢，沈老大在哪里，我有重要情况要和他说——”

正在这个时候，沈重阳已推门而入，“听说是李师叔在青宁堂救了你，一接到玄武的报告我就赶来了——”朱雀望着沈重阳憔悴的脸，她知道，自从白锦素自杀，他的心情就没有一天好过，身体也大如前硬朗。

“老大，我的电台……”朱雀想不起自己被青宁堂的人迷晕抓走那天，是不是电台也被他们搜了去；水上飞和青宁堂的兄弟都属于江湖中人，应该对那部电台不感兴趣，甚至根本不认识那个“铁盒子”，但是她还是担心侦缉队甚至是特高课的特务会把电台搜走。

“你放心，电台在安全的地方——”沈重阳微笑，军统选这个小妮子做青城的地下交通站站长，还真没选错人，她把那台电台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

“倒是白如尘，如果你再不出现，他所扮的那个吉野军曹好穿帮了……”沈重阳边说边瞅了瞅站在门口，踌躇观望的白如尘。他的脸上明显带着关切，朱雀悄悄瞧见他，脸也顿时羞得通红。

“我们知道你被水上飞的人抓走，别提有多着急，特别是白少爷，寝食难安，甚至寻得自己妹妹出面，去找白一风呢——”玄武有些喋喋不休，却瞥见了沈重阳稍稍不悦地脸色，这才作罢。

白如尘走了进来，“你还好吧？”朱雀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现在呢，他们是不是怀疑吉野军曹……”她口中的“死”字还没出口，却见白如尘已坐在了她的身旁，轻轻安抚，“小林君替我在日本宪兵司令部散布了消息，吉野军曹得了疟疾，正在玛丽医院住院——我们已经把昏迷的吉野搬到玛丽医院了！”

吉野军曹是白如尘通过小林舜故意认识的，他掌管着日本宪兵司令部的机密档案室和资料库。后来，吉野军曹告诉白如尘，他的旧伤是在战场上留下的，随着季节会复发，疼痛难耐，他便把吉野介绍给了玄武，并告诉吉野，玄武是神医，天朝的古典医学能治奇难杂症，解决许多西医解决不了的问题。吉野索性相信，来到玉壶轩。但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玄武并不是给他治病，而是直接给他扎了麻醉穴，差点要了他的命。如今的吉野，俨然一具仍然有心跳的尸体，大脑已被麻痹了知觉。

“我想你扮成吉野，一定有什么令人惊喜的发现吧！”朱雀眼睛闪亮，白如尘的日语以假乱真，甚至还能模仿吉野的关西口音，她想他不是那么容易穿帮的。

白如尘想了想，两手突然一摊，“有点一言难尽！”虎子却在一旁忍不住了，“他去扮什么军曹，却让我扮什么小兵，成天听他叽里咕噜的鬼话，还挨那些鬼子的打，最气人的是他还不让我还手！”

朱雀抿着嘴，想笑笑不出来，沈重阳在一旁却笑得很肆意，尽管没有出声，脸上的笑纹却如同绽放的雏菊。

“虎子，你这家伙！”白如尘笑着打了虎子一拳，“经他这么一抱怨，我也只能言归正传。据我所知，山家明这次前来，是为了运一批神秘物资到日本……”

“这就对了！”朱雀想起了水上飞和山家明的谈话，山家明说要水上飞越过英雄岛，将一批什么东西运到公海中，有日本船舰接应。正想着，朱雀便把自己在青宁堂聚义厅外所听到的水上飞和山家明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沈重阳他们。

“现在怎么办？”朱雀拿不定主意，“吉野只是个管机密档案和资料库的，我想很多秘密他是不会知道的！”

“那倒未必。”白如尘胸有成竹，“至少他的身份可以帮我们打听出那一批神秘物资到底是什么，日本人都很谨慎，且都一根筋，他们的模式化运作环节从来都是一板一眼，不会越过任何一个步骤的！即使是机密，他们只会做掩饰，而不会不走那一段过程……”

“你的意思是说，这批物资一定会记录在案？”玄武望着白如尘，他知道，在场的所有人没有比他更熟悉日本人和日本人的处事方式。

“那我们就从这批物资下手！”沈重阳像一个王者斩钉截铁地下了命令。突然，老掌柜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东家，那个姑娘醒了，执意要去找李大侠！”

“姑娘，哪位姑娘？”沈重阳望着玄武，眼神中有些暧昧。玄武这个家伙在七星堂中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姑娘”来？

“这，这要听我解释——”玄武的脸不知不觉涨得通红，“是李师伯救了朱雀，并将朱雀带到了玉壶轩门口，同时还有一个姑娘和朱雀在一起，那个姑娘一到我的门口便晕死过去，我为她号了脉，她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哦？”沈重阳突然有了兴趣，“李师叔大半辈子孑然一身，没想到到老还有如此天伦之福！”

铁拐李一路疾走，尽管有一条瘸腿，但是他的手劲儿很大，手中的那一条足以当腿的樟木包铁的拐杖却足以弥补那一条废腿的不足。

走江湖的人都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高手，更何况铁拐李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一直竖着耳朵仔细聆听追踪自己的人的身形步法，此人屏住呼吸，使用的却是七星堂的燕子轻功，显然与七星堂不是生人。灵机一动，他跃身于一片小树林，小树林郁郁葱葱，很容易施法布阵，行奇门遁甲之术迷惑来人，以探此人的底细。

铁拐李是七星堂上一任堂主四大护法之一青龙的角色，更是现任青龙李如隆的叔叔，奇门遁甲之术更是在青龙之上。快步进入树林，随手摘了几片青城常见的法国梧桐的叶子，还有几根洋槐的树枝，以及掩藏在树下的一些青城特产的花石头。

铁拐李一边疾走，一边把手中的各种树叶、树枝和石子按照东西南北中和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对应方位布阵，不一会儿，一套天藏阵便因青城的上弦月与四周环境的契合应运而生。铁拐李将樟木铁拐倒挂在一棵大梧桐的树冠上，慢慢调匀自己的呼吸，运气使出了早年练成却不曾使用过的醒目功。这套醒目功是早年教授他奇门遁甲之术的师父私传于他的内家功，可以激活身体上一切能使得目明而清晰望远的穴道。不一会儿，在树林里竟然不远不近出现了两道黑影。其中一个明显是日本和服装扮，面戴獠牙面具，头发花白而纷乱，在风吹之下犹如乱舞群魔；另一个尽管黑色夜行衣在身却身形玲珑，令人望一眼便疑似是女人。

铁拐李知道自己的天藏阵，尽管阵法居于守势，却也能用以进攻。经过他的布局，只要在天亮之前，上弦月不被云遮，他所藏身的这棵大梧桐树在外人看来便是被一棵更高大的洋槐树的树冠遮蔽着，且洋槐树下，会出现让入局者产生迷幻的一条呈岔口的十字石子路。铁拐李需要等待判断，那两个黑衣人，孰敌孰友，真面目如何……毕竟，当在青宁堂救走朱雀时，他就感到有人跟踪自己了。但是那时他不能回头，且那时如果判断不错，跟踪自己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两个人。直到他把白锦素和朱雀放到玉壶轩门口，那时跟踪自己的还是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冒出两个人了呢？

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开口声音显然经过了内力伪装，“初隐阿修罗，这里可是青城，你这个青城江湖的偷师败类就不怕引来青城武林人士的再次追杀？”

初隐阿修罗？铁拐李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记忆的尘埃一旦被掀开，便有许多不愿想起的痛。铁拐李伤感地看着自己这条腿，十多年前，它是被淬毒的暗器所伤，那时一种无色无味被沾染上则必侵蚀五脏六腑的毒，当他发现自己中毒时，连忙封锁了自己身上的所有穴道，但是那条腿却被毒侵蚀，只能从身体被分割出……那个向自己打暗器的人就是一个日本人，一个偷师自己师父被自己发现的日本人；“偷师”——他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个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说的“偷师败类”，自己的这条废腿和手中的那一枝量身定做的樟木铁拐杖显得格外刺眼。

“你是谁？”初隐阿修罗有些紧张，手中的武士刀微微出鞘，腰间还挂有一把武士短刀也隐隐锋寒毕露。

“日本武士都是带两把武士刀，您阿修罗先生最大的不同是你的那两把武士刀不是日本传统的武士刀，引进唐刀技术的改良，而是融入龙泉宝剑的制术，更像天朝剑！”

“你到底是谁？！”初隐阿修罗此刻已改用了日语，大声喊着，声嘶力竭。显然，那个黑衣蒙面人是听得懂的。

缓缓，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将遮在脸上的黑布摘下，铁拐李瞪大了眼睛，那掩藏在黑色蒙面之下的脸孔果然是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也不是一个普通女人，竟然是他所认识的同属七星堂上一代堂主的唯一秘密女护法！

“绮罗，果然是你！”初隐阿修罗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铁拐李更是惊讶，这个当年的日本浪人怎么会认得堂堂七星堂的女护法？现在，即使那张獠牙面具不被揭下来，他也可以笃定，自己的这条废腿也是那个初隐阿修罗所赐！

怒目注视着，他知道这两个人一定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