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嫡女：镇国公府的活死人 第200章 改命

帝都地脉深处，那双被惊扰的眼睛睁开的瞬间，地脉祭坛之上，死寂的空气骤然被撕裂。

无尽的黑雾从龟裂的地缝中喷涌而出，其势如山崩，其声如海啸，瞬间吞噬了祭坛周围仅存的微光。

黑雾中央，一道难以名状的终影之风疯狂盘旋，卷起三百年的怨憎与孤寂。

风中，无数张扭曲而痛苦的面孔若隐若现，它们共同发出一种尖锐而悲怆的低语，那声音仿佛能刮骨噬魂，直刺人心最脆弱的角落。

“三百年了……我只为一人点燃这不灭的执念之灯……”那低语如泣如诉，在沈昭棠的耳边回响，“可她死了，在那场漫天大雪里，孤零零地死了……再也无人记得她是谁，再也无人……”

风声愈发凄厉，仿佛要将整个帝都拖入永恒的黑暗。

沈昭棠就站在那片由黑雾构成的“火海”边缘，任由那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她一身素衣，在狂暴的风中纹丝不动，那双灿若流金的瞳眸里，清晰地映照出终影之风深处一闪而过的残影——那是一个身着单薄宫装的女子，在冷宫的皑皑白雪中，绝望地跪倒在地，手里死死攥着半块破碎的玉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无人为她收尸。

那是柳无霜，三百年前被诬为妖后，最终饮恨而亡的女子。

“现在，有人记得了。”

沈昭棠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斩破混沌的惊雷，瞬间压过了风中的悲鸣。

她缓缓抬起手，白皙的掌心中，两块半月形的玉钥凭空浮现，正是柳无霜手中那一块的另一半。

双生玉钥出现的刹那，彼此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遥相呼应。

下一刻，沈昭棠心口处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那光芒穿透衣衫，与悬浮于空的双生玉钥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轰隆——！

整个帝都剧烈地一震，仿佛地龙翻身。

紧接着，自皇城、神武门、天坛、太庙等七处城中要地，七道粗壮无比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撕裂了浓厚的夜幕！

光柱在天穹之上交汇，瞬间织成一张覆盖全城的巨大光网。

三百年前用以镇压柳无霜怨念的万心照夜阵，在这一刻，再度开启！

但这一次，阵眼不再是冰冷的器物，而是沈昭棠那颗跳动着的心脏！

“姑娘，三思啊！”一旁的守忆僧脸色煞白，他双手合十，口中急诵经文，一道道柔和的佛光试图缠绕上沈昭棠的魂魄，稳住她正在飞速流逝的神识，“此阵以生魂为引，一旦彻底发动，你的记忆、你的七情六欲，都将被阵法燃尽，彻底化为无忆之魂！”

沈昭棠闻言，只是回头对他淡然一笑，那笑容在金光映照下，竟有一种神圣而决绝的美感。

“无妨。”她轻声道，“那就让我的魂，变成光。”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心口处的金光不再收敛，而是轰然炸裂！

那不是刺眼的光，而是宛如金色星河倒灌人间的壮丽景象。

璀璨的金焰从她的心脏处喷薄而出，没有丝毫灼热，反而带着一种悲悯的温度，决绝地冲进了那片翻涌的终影之风中。

风声一滞。

金焰所过之处，黑雾中的万千执念被瞬间照亮。

那不再是扭曲的面孔，而是一幅幅清晰的画面：因直言进谏被满门抄斩的忠臣，含冤受辱投井自尽的宫女，为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却被诬为叛徒的将士……他们都是数百年来，被强权抹去、被世人遗忘的“失败者”。

他们的痛苦与不甘，共同构成了这终影之风的根基。

沈昭棠向前一步，踏入那片金色的光焰中。

她伸出手，指尖逐一触碰那些在风中沉浮的画面。

“你们的罪，没人能替你们背。”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金光随着她的指尖，渡入一道道执念残影之中，“但你们的痛，我来照亮。”

每一点金光的注入，都让风中那一道绝望的残念剧烈地轻颤，而后，那附着其上的怨憎与黑暗寸寸剥落，化作一点纯净明亮的萤火，挣脱了黑暗的束缚，安静地悬浮在空中。

“布阵！护法！”

顾廷渊目眦欲裂，他一声怒吼，手中那柄散发着极致寒气的寒脉刃被他狠狠插入地脉节点。

他身后的玄甲亲卫立刻以他为中心，结成一座厚重的玄武战阵，磅礴的气血之力注入大地，强行稳住因万心照夜阵的开启而濒临崩裂的阵基。

他的双眼死死锁定在光焰中心的那个身影上。

他看到，她每唤醒一段被遗忘的执念，身影便踉跄一步，唇角溢出的鲜血在金光下触目惊心。

她的气息在飞速衰弱，那耀眼的金瞳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当最后一缕终影之风被净化时，祭坛之上，风声彻底止息。

沈昭棠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跪倒在地。

她满头的青丝，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竟已化作一片胜雪的银白。

那双曾经灿若骄阳的金瞳，此刻光芒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侍立在她身后的记忆蚀童放声哭喊，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小姐！小姐！您连‘沈昭棠’这三个字……都已经不记得了啊！”

听到哭喊，她缓缓地、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目光越过蚀童，望向那个提着一盏小灯笼的归灯童，用一种近乎虚无的语气问道：“我是不是……快要熄灭了？”

归灯童小小的脸上没有悲喜，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灯芯将尽，灯火是要灭了。可是，你将要变成新的引路人。”

“引路人么……”她仿佛听懂了，竟虚弱地笑了。

那笑容苍白，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释然。

她抬起仅存一丝力气的右手，并指如刀，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划过自己的左腕！

鲜血喷涌而出，却未滴落于地。

那殷红的血液在空中化作一道道玄奥的符文，燃烧起比先前更加炽烈的血色金焰。

“我不是来封印的……”她用尽最后一丝神识，一字一句地宣告，“我是来……改命的！”

血光与金焰彻底交融，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不再是净化，而是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轰然射向地脉的最深处——射向那双刚刚睁开的、代表着无尽黑暗的眼睛！

在那黑暗的核心，一点曾被镇压了三百年的、属于柳无霜的本源火苗，本已微弱到近乎熄灭。

此刻被这道蕴含着沈昭棠全部精血与神魂的光柱击中，竟猛然一跳，发出一声轻微却清晰的搏动，宛如死寂了三百年的心脏，重新复苏。

风止，雾散。

祭坛上空，那万千由执念化作的萤火，汇聚成一条璀璨的光河，缓缓升空，最终流向了传说中亡魂的归宿——归墟。

光萤娘不知何时出现在祭坛边缘，她伸出双手，泪光闪烁地捧住那条光河的尾端，仿佛在接引着迟归的游子。

她对着那个倒下的身影，深深一拜：“多谢你，点灯人。”

光焰散尽，银发如霜的沈昭棠再无声息，缓缓向前倒下。

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冲上前，在最后一刻将她拥入怀中。

顾廷渊浑身颤抖，他低头看着怀中面无血色的女子，看到她心口处那曾经耀眼夺目的金纹，此刻只剩下几不可见的微光在跳动，仿佛风中残烛，下一秒便会彻底熄灭。

他从未感到如此的恐惧与无力。

就在这时，怀中女子的手指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她似乎是感受到了他脸上冰冷的盔甲，用一种完全无意识的、本能的动作，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她的唇瓣翕动，吐出一句轻如梦呓的低语。

“别怕……有我在。”

依旧是那句她曾经说过无数次的、铭刻于灵魂深处的承诺。

顾廷渊瞬间僵住，如遭雷击。

而在他们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归灯童，缓缓转过身。

他提起手中的小灯笼，昏黄的灯光穿透了层层黑暗，笔直地指向了地脉的最深处，那个刚刚被血色金焰贯穿的地方。

他稚嫩的嗓音，在死寂的祭坛上空响起，带着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凝重。

“最后的门，还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