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天光熹微,晨曦的第一缕光尚未刺破浓厚的云层,整座帝都却早已被一片浩瀚的金焰海洋所吞没。
那并非焚城的烈火,而是一种温暖、圣洁,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光。
无数百姓自梦中惊醒,奔上街头,最终不约而同地跪伏于地,朝着全城最高的地标——摘星楼——顶礼膜拜。
那里,一道银发飞扬的身影遗世独立。
沈昭棠立于狂风之巅,衣袂猎猎作响。
她心口处,一道繁复的金色纹路正随着她的呼吸忽明忽暗,每一次闪烁,都让覆盖全城的金焰随之脉动。
她有些茫然地抬手抚上额头,试图从混乱的思绪中抓取昨夜的片段,指尖触及的却只有一片冰冷的空白。
“小姐,您忘了。”脑海深处,记忆蚀童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叹息响起,“您忘了母亲哼唱的歌谣,也忘了佛堂里檀香的味道。”
沈昭棠的动作一顿,随即,一抹极淡的、仿佛淬了冰雪的笑意在她唇边绽开:“是吗?可我还记得……这盏灯该往哪儿点。”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指尖微动,仿佛拨动了无形的琴弦。
一缕凝练如实质的金焰自她心口的纹路中溢出,化作一颗流星,精准无误地朝着城南的方向垂落而去!
“昭棠!”
一道急切的呼喊自身后传来,顾廷渊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上楼顶。
他一眼便看到她唇角那抹刺目的血迹,心头猛地一揪,疾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枚散发着清香的丹药便要喂给她。
一只冰凉的手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别打断它。”沈昭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心灯在找路。”
她说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刹那间,她的世界并未陷入黑暗,一双璀璨的金瞳在她眼睑之下亮起,洞穿了层层土石,映照出帝都地脉深处的景象——那本该随着皇帝驾崩而消散的心渊残念,此刻竟如盘踞的毒根,依旧在地脉之中疯狂蠕动,散发着污秽与不甘的气息。
楼阁的阴影里,一直沉默守护的守忆僧双手合十,低声诵道:“心渊未净,终影不散。此阵以她身为引,亦需以她心为途。唯有她亲自走完这条归途,涤净所有执念,大阵才能真正终结。”
顾廷渊握着药丸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死死盯着沈昭棠苍白的侧脸,最终还是缓缓收回了手。
恰在此时,一个提着小巧灯笼的童子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沈昭棠身侧。
那是归灯童,它手中的小灯笼光芒闪烁,指向了皇宫的方向,稚嫩的童音响起:“门还在开。”
沈昭棠微微颔首,再睁眼时,眸中已无半点迷茫。
她转过身,赤着双足,一步步走下高耸的楼阶。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她每一步落下,脚下便凭空生出一盏摇曳的金色灯火,如莲花绽放,为她照亮前行的长路。
街道上,原本跪伏着的人海自发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路。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夹杂着敬畏与激动的轻呼:“点灯人来了……”
一声声“点灯人”此起彼伏,汇成浪潮。
沈昭棠却恍若未闻,她目不斜视,径直向前。
没有人知道,每点亮一盏脚下的心灯,她都在付出代价。
那股唤醒城南乞儿执念时被蚀去的记忆,正化作无形的沙尘,从她的灵魂深处悄然飘散。
她忘了自己第一次开怀大笑是因为得到了一块桂花糕,却依然记得要往前走。
她忘了第一次偷偷溜出府玩耍看见的漫天花灯,却依然记得要往前走。
她的脚步坚定而平稳,直至行至镇国公府那熟悉又陌生的大门前,身形忽地一滞。
“小姐,父亲的心渊还在动!”记忆蚀童的声音尖锐地响起。
沈昭棠抬起眼,望向那紧闭的朱漆大门,眸光复杂。
她抬起手,一缕更为柔和的金焰自指尖探出,如拥有生命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府墙。
府内深处,卧房之中,老镇国公在梦魇中挣扎。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雪夜,站在佛堂之外,听着里面初生婴儿微弱的啼哭声,和妻子王氏冰冷的警告。
他想进去,可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敢回头,也不敢上前。
这份悔恨与懦弱,成了他数十年不得安宁的心魔。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穿透了他的梦境。
沈昭棠缓步走入府内,来到他的床前,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金光入梦。
梦境中徘徊的老国公猛然一颤,浑浊的双眼骤然睁大,两行老泪汹涌而出,他像是对着虚空中的某个影子忏悔,声音嘶哑而痛苦:“我……我不是不想救你……我是怕,我是怕王氏她……”
话音未落,他心头那股盘踞多年的怨与悔,在心灯的净化下轰然消散。
床榻上的老人骤然停止了呓语,呼吸变得平稳,陷入了数十年来第一个安稳的沉睡。
而沈昭棠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晃。
又一片记忆的碎片剥落,碎裂成尘。
她忘了,自己曾经有多么恨过这个男人。
顾廷渊紧随其后追至府门,恰好看到她踉跄着扶住门前的石狮,身子摇摇欲坠。
他心中一痛,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将她扶住。
她缓缓抬头,看向他,那双曾盛满星辰的眼眸此刻却空茫得像一片被大雪覆盖的荒原。
她看了许久,才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困惑:“你……你总是在我该倒下的地方出现。”
顾廷渊只觉得喉结滚动得厉害,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
他想说的话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一句沙哑的承诺:“因为我答应过,会陪你走到最后。”
听到“答应”二字,沈昭棠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光。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浅,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反手,用尽力气握住了他扶着自己的手腕,低声道:“那你……别松手。”
话音刚落,她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抬起,锋利的指甲划过自己的手腕!
鲜血涌出,却未滴落。
每一滴血珠都在离体的瞬间化作最精纯的燃料,让她心口的那盏心灯光芒暴涨!
金色的火焰如一场浩荡的暴雨,冲天而起,撕裂长空,尽数洒向城北——那里,是刑部大狱的方向,无数冤魂正被终影之风缠绕,发出无声的哀嚎。
金焰如天降甘霖,落入阴森的大狱。
那些凄厉的哀鸣与怨气,在金光的照耀下,如同冰雪遇阳,渐渐消弭于无形。
做完这一切,沈昭棠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前一黑,彻底软倒在他怀中。
顾廷渊一把将她抱紧,感受着怀中人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身体,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怀中的归灯童抬起头,手中的小灯笼没有任何预兆地,急速闪烁了三下。
明,暗。明,暗。明,暗。
那是“终途将启”的信号。
顾廷渊收紧了手臂,将脸埋在她的银发间,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你说你不记得我了……可你还在护着我,护着所有与我相关的人……”
陷入昏迷的沈昭棠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翕动的唇瓣间溢出几个微弱的音节,像风中飘散的叹息:“我……不记得……可是……这盏灯……认得你。”
就在她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她心口那明灭不定的金色纹路猛地一震。
一道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金光,自纹路最核心处射出,洞穿了她的身体,穿透了顾廷渊的胸膛,穿过了层层大地,朝着地脉的最深处,射向了那个早在第一百九十六章时,便已彻底熄灭的火苗源头。
两者之间,仿佛建立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遥远呼应。
也就在那时,帝都地脉的最深处,某种被镇压了三百年的黑暗,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微光惊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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