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踏入缝隙的瞬间,张若尘只觉天地翻转,上下四方尽失,整个人仿佛被投入一个搅动着混沌的巨大滚筒。
脚下再无实感,唯有无边无际的灰白色雾海在缓缓翻腾,每一次起伏,都带着令人作呕的晕眩感。
这片雾海并非空无一物。
无数残破扭曲的场景在其中生灭,如同一部被剪碎后随意抛洒的电影胶片。
他看到了童年时破败的三清观,晨光熹微,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道童正睡眼惺忪地跟着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念早课,声音稚嫩,却透着一股不耐烦的敷衍。
他又看到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那个熟悉的背影在道观门口最后一次回头,身影很快被风雪吞没,只留下地上两行渐浅的脚印。
紧接着,画面一转,是他第一次下山,拿着画得歪歪扭扭的符水,卖给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人,对方在喝下“符水”后露出的感激笑容,竟是那么真实,真实得刺眼。
每一幕,都像是从他灵魂最深处抽出的记忆切片,带着温度,带着情感,真实得令人窒息。
然而,张若尘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甚至连一丝怀念都没有。
他悬浮在雾海之上,眼神冷得像一块万年玄冰。
“玩这套?”他嗤笑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意识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就在这时,离他最近的一幕幻象骤然清晰。
那个在大雪中远去的背影猛地转过身来,赫然是师父那张带着几分狡黠和几分沧桑的脸。
他脸上带着焦急而欣慰的笑容,对他张开双臂,大声呼唤:“若尘,快过来!师父在这里!”
声音温暖,饱含关切,足以击溃任何一个游子心中最坚固的防线。
张若尘的回应,是一记毫不犹豫的右直拳。
他腰身一拧,右臂如出膛炮弹,裹挟着感气境巅峰的刚猛道力与体内那丝丝缕缕的金色愿力,凝成一道淡金色的拳罡,恶狠狠地轰向那张慈祥的笑脸。
“老子信你个鬼!”
拳风呼啸而过,没有血肉飞溅的场面。
那“师父”的面容在拳罡触及的瞬间,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轰然崩解。
笑容扭曲成惊恐,五官融化,从其背后猛地炸开无数条比头发丝还细的黑色触手,每一条触手上都缠绕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怨念,发出无声的尖啸,向他反扑而来!
与此同时,归墟井之外,现实世界。
“封锁线后撤一百米!A组铺设固化泡沫,B组架设高频声波屏障!快!”
林清璇一身黑色作战服,头戴战术头盔,声音通过通讯器传遍整个临时指挥部。
她率领的精英小队已经抵达归墟井百米之外,但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以那口不祥的古井为中心,大地仿佛活了过来。
地面上开始渗出大片大片的黑色黏液,如同石油般粘稠,散发着一股混杂着腐肉和怨毒的恶臭。
一名队员的战术靴不慎踩在上面,那价值不菲的特种防化材料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冒起阵阵青烟。
“组长,无法靠近!这东西能量反应极高,具备强烈的精神污染和物理侵蚀性!”一名研究员惊恐地报告。
林清璇面沉如水,从战术腰包中取出一根特制的、闪烁着银光的长针。
她没有犹豫,亲自上前,将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那片蠕动的黑色黏液中。
就在针尖没入的瞬间,林清璇戴着的骨传导耳机里,传来一阵微弱到极致、却又尖锐无比的哭喊与哀嚎,仿佛有成千上万的冤魂被困在针尖那小小的空间里嘶吼。
“那是被困者的执念具象化,归墟在‘消化’他们最后的意识!别让任何人接触超过三秒,否则精神会被同化!”苏媚儿清冷而急切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
林清璇沉默了片刻,眼神决绝。
她猛地摘下左手的战术手套,露出白皙却布满细小伤痕的手掌。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反手握住银针,毫不迟疑地将那沾染了黑色黏液的针尖,狠狠刺入自己左手的虎口!
“组长!”
“噗嗤!”鲜血瞬间涌出,与针尖上的黑泥混合在一起。
剧痛与一股阴寒刺骨的能量顺着经脉直冲大脑,林清璇闷哼一声,眼前瞬间一黑。
一段不属于她的、无比清晰的陌生记忆在她脑海中炸开:
一座宏伟到无法想象的地下祭坛,无数穿着古朴道袍的修士神情狂热,正在举行一场血腥的献祭。
而在那巨大祭坛的中央,一个被无数符文锁链捆绑的身影,赫然便是年轻了二十多岁的张若尘的师父——那个玩世不恭的老道士!
他正对着虚空,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豪迈。
雾海之中,张若尘正以惊人的速度疾行。
他如同一头发了疯的蛮牛,对四周浮现的各种幻象视而不见,只有当幻象主动挡住他的去路时,他才会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一拳轰爆。
每打破一个幻象,他都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无形的刀刃割了一下,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创伤。
他很快发现,这些记忆并非随机生成,而是按照一种恶毒的“信仰崩塌”顺序在排列:从最初对师父的敬仰与依赖,到第一次行骗后的自我怀疑,再到目睹玄学界丑恶后对“道义”本身的质疑……
这片意识坟场,正在系统性地摧毁他作为一名“修行者”的精神根基。
终于,他冲到了一片幻境的边界。
眼前是一片断壁残垣,正是被彻底摧毁的三清观。
幻境中的“他”跪在废墟之中,手中握着一柄染血的桃木剑,眼神空洞。
而在他的头顶,一行由怨气凝结的大字,如同最终的判词,缓缓浮现:“三清观,永不复兴。”
看到这一幕,疾冲中的张若尘忽然停下脚步,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巧了,我早就不指望老天爷赏饭吃,也不指望什么狗屁复兴了。”
下一瞬,他做出了一个让暗中操纵者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反手一拳,没有砸向幻境,而是结结实实地砸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的一声闷响,剧痛如电流般传遍全身,让他瞬间从那种被引导的绝望情绪中挣脱出来。
眼前幻象剧烈晃动,几乎溃散。
“我信的,是我自己能打穿这一切!”剧痛换来的极致清明中,他嘶吼道。
城市高楼的天台上,苏媚儿脸色苍白如纸。
她盘膝而坐,面前的香炉青烟袅袅,身后的九条狐尾虚影狂乱舞动,将她环绕其中。
她以自身千年修为强行拓宽着“影溯回音”的术法通道,试图在归墟那混乱的意识海洋中锁定张若尘的坐标。
终于,那面由妖火构成的水镜画面稳定了下来。
镜中,张若尘正背靠着一块残破的石碑,粗重地喘息。
而在他对面,三十六具身穿各色古旧道袍、戴着青铜鬼面的傀儡,正迈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将他团团围住。
那些傀儡胸口,分别刻着龙虎山、茅山、武当……等不同门派的印记,竟是玄学界有记载以来,葬身归墟的历代天骄!
更可怕的是,它们每踏出一步,关节扭动间发出的“咔嚓”声,组合在一起,其节律赫然是——三长,两短!
苏媚儿瞳孔剧缩,她再也顾不得消耗,猛地咬破指尖,以精血为墨,在身前的虚空中急速写下一道血色符文,用尽全力将其打入水镜之中。
“若尘!那不是你师父的暗号……是归墟在模仿‘希望’,用它来操纵这些傀儡!”
张若尘背靠着冰冷的断碑,胸口剧烈起伏。
三十六具傀儡步步逼近,它们手中握着的法剑、拂尘、铜钱,虽已失了神韵,却依旧散发着属于不同传承的残存法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知道苏媚儿的提醒是对的。但他现在没空回应。
他忽然从怀里那个破烂的、被他当成杂物袋的布包中,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黄符纸。
那是他十一岁那年画的第一张“镇宅平安符”,因为墨调错了,朱砂也用的是最劣质的,导致笔迹歪歪扭扭,灵力更是半点也无。
这张符,纯粹是他当年卖给隔壁王奶奶,换了两个肉包子的“心理安慰剂”。
他将这张连废纸都不如的符箓,小心地贴在了自己的右拳拳锋之上。
“你们说,我不配当道士?”他对着步步紧逼的傀儡军团,轻声自语,像是在对它们,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可就这么一张烂符,去年冬天,帮王奶奶家的老母鸡赶走过三次偷鸡的野狗。”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神陡然变得炽热,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悍然弹出!
拳出如龙!
那张被他视若珍宝的“烂符”,在拳锋破开空气的刹那,竟猛地燃起一缕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光芒,在一瞬间撞上了最前方的九具傀儡!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爆炸,金光扫过,那九具由天骄尸骸炼化而成的青铜傀儡,竟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胸前的门派印记瞬间黯淡,身体僵在原地,而后轰然解体,化作一地粉尘!
张若尘一击得手,身形毫不停留,已然冲入剩余的敌人阵中。
他望着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前辈所化的行尸走肉,眼神炽热得像是在燃烧。
“今天,贫道就用这身‘坑蒙拐骗’的本事告诉你们——什么叫‘物理超度’,不问出身!”
一语喝罢,他再次挥拳。
随着他的动作,那张贴在拳锋之上的破旧符纸,又一次闪烁起来,金光虽依旧微弱,却坚韧得仿佛永远不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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