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只会物理超度 第230章 我拳头上烫的不是金光，是百家香火

那金光并不炽烈，甚至有些微弱，像是风中残烛，却带着一股子任凭风吹雨打也绝不熄灭的顽固。

它附着在张若尘的拳锋上，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明灭，仿佛与他的心跳达成了某种共鸣。

他一拳挥出，又一具青铜傀儡应声而碎。

这一次，张若尘看得分明，那金光并非摧毁了傀儡的躯壳，而是净化了其内部驱动的核心——那一缕被怨念扭曲的、属于天骄前辈的残魂。

金光所过之处，怨气消融，执念平息，那坚不可摧的傀儡便如失去了提线的木偶，自行崩解。

张若尘怔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拳头上那张皱巴巴的符纸，脑海中浮现的不是什么高深道法，而是隔壁王奶奶颤巍巍地递过来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时，脸上那真挚的笑容。

“小张道长，你这符水啊，灵不灵不知道，但喝下去，我这心里就踏实。”

“张道长，我家屋顶漏水，你能不能帮忙瞅瞅？哎哟，真给你修好了！这五十块钱你可一定得收下！”

“道长，我家猫爬树上下不来了，你帮帮忙呗？”

一幕幕琐碎的、甚至有些可笑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从未将这些当成什么“功德”，只当是邻里街坊间的人情往来，是他这个“神棍”维持生计，顺手而为的善意。

他以为自己卖的是假符水，收的是昧心钱，可现在才恍然大悟，他所承载的，远不止于此。

这张符箓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法力。

它承载的，是王奶奶喝下符水后安然入睡的信任，是屋顶不漏后那家人的感激，是小猫被救下时主人的欣喜。

是这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无数个普通人对他这个“不靠谱”小道士最朴素的依赖与期盼。

这些微弱的、来自人间的“愿力”，日积月累，早已沉淀在他灵魂深处，此刻被归墟的恶意彻底激发，竟成了他最坚不可摧的铠甲与利刃！

“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若尘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释然与狂放，震得整片雾海都在翻腾。

“我明白了！老子练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三清道法，也不是什么最强天师系统！老子练的，是这满城挨家挨户攒下来的人情债啊！”

笑声未落，他拳上的金光陡然暴涨！

那张破旧的符纸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光芒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竟瞬间照亮了前方的混沌。

在光芒的尽头，一条由碎瓦残砖铺就的崎岖小路，清晰地显现在他脚下。

那些砖瓦，正是三清观倒塌后，他亲手一块块清理出来的废料。

与此同时，归墟之外，城市临时指挥中心的最高处。

林清璇摘下了头顶的警帽，神情肃穆。

她走到广播麦克风前，身后，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广场上不知何时自发聚集了数百名市民。

他们手中提着各式各样的灯笼，许多上面都用笔写着“平安”、“守护”、“张道长加油”的字样。

他们都是曾参与过“夜灯祈福”仪式的市民。

林清璇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用清晰而坚定的声音，缓缓念出了她入职特别事件组时的誓词：

“我宣誓，以我之身，筑护城之墙；以我之血，佑万家灯火。此身为剑，斩尽魑魅；此心为盾，守护黎明。职责所在，万死不辞！”

一遍，两遍，三遍。

当第三遍誓词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整座城市的八座地标建筑顶端，那作为“夜灯仪式”核心的阵法灯台，陡然金光大作！

八道光柱冲天而起，在云层之下交汇，随即凝成一道细若游丝、却凝实无比的金色光流，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牵引，精准无误地顺着地脉，直贯而下，射入那不断冒着黑泥的归墟井口！

天台之上，正竭力维持着术法的苏媚儿猛然感应到这股浩瀚而纯粹的意志洪流，俏脸瞬间血色尽失，失声惊呼：“疯子！你竟然把整座城市的守护意志炼成了给他引路的‘长明灯’？！”

光流如天降甘霖，瞬间涌入归墟的雾海之中。

雾海剧烈翻腾，仿佛被煮沸的开水。

张若尘脚下那条由碎砖瓦砾铺成的小路，在这股力量的加持下，飞速向前延伸。

沿途的每一块碎砖上，都开始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那个总是乐呵呵卖他煎饼果子的大叔，那位总爱来蹭免费符水解闷的老太太，甚至还有那只被他从车轮下救出的流浪橘猫……

他们无声地张开嘴，唇形惊人地一致：“张道长，撑住。”

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眼眶，张若尘的视线瞬间模糊。

他却猛地甩了甩头，用一贯的混不吝语气，对着空无一人的小路大吼：“哭个屁！都给老子等着！等小爷我上去了，请你们每人喝三天豆汁儿，管够！”

话音未落，他双脚猛地发力，整个人化作一道金色残影，主动冲向了那被逼至一隅的最后二十七具傀儡。

他双拳齐出，金光大盛，宛如两轮小太阳，带着身后整座城市的烟火气，悍然砸下！

高楼天台上，苏媚儿脸色苍白如纸，猛地切断了术法连接，一口鲜血喷在了面前的香炉上。

她顾不得擦拭，踉跄地站起身，望向办公室墙上挂着的一幅从未示人的古老海图。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南海深处一个被朱砂圈出的标记上——那是一座早已沉没的岛屿，旁边用上古妖文标注着两个字：归墟。

“错了……全都错了……”她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骇然，“归墟封印的根本不是什么邪修……是那场‘道陨之战’后，整个道统黄金时代的……不甘与残念。”

她终于明白了归墟的本质。

那不是一个监狱，而是一个坟场！

一个埋葬了整个辉煌时代的坟场！

下一秒，她她拿起桌上一部加密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她从未想过会动用的号码。

“是我，”她的声音冰冷而坚定，“立刻启动‘红莲计划’，我要调动集团全部的传媒资源，我要在半小时内，做一场覆盖全国的直播——主题就叫：《我们身边的道士》。”

雾海深处。

张若尘踏过最后一具傀儡化作的粉尘，气喘吁吁地走到了小路的尽头。

眼前，是一座半塌的石殿，古朴的门楣上，虽已残破不堪，却依旧能依稀辨认出“三清”二字。

殿前，静静地立着一口锈迹斑斑的青铜大钟。

钟身上布满了无数深浅不一的抓痕，仿佛在它最后的时刻，曾有人拼了命地想要敲响它，向外界发出求救的讯号。

张若尘伸出手，指尖缓缓抚过钟面冰冷的抓痕。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呼唤，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那不是幻觉，是真真切切的人声，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声音。

“若尘……快走！”

是师父！

张若尘浑身剧震，但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迈出一步，右臂肌肉坟起，体内所有由百家烟火汇聚而成的金色愿力，尽数灌注于拳锋之上。

他看着那口承载了无尽绝望的铜钟，咧嘴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老头子，以前都是你护着我。这一次，换我来敲钟了。”

他猛地吸气，声如洪钟，响彻这片死寂空间。

“全城的人都听着呢——准备接我师父……回家！”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凝聚了万家灯火的一拳，没有丝毫犹豫，恶狠狠地砸向了青铜大钟的顶端！

钟声并未如期响起。

在拳头与铜钟接触的刹那，整片大地，不，是整个归墟空间，都为之剧烈一颤。

那座古老的青铜钟连同它下方的地面，竟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无声无息地向下塌陷，一道深不见底、盘旋向下的幽暗阶梯，缓缓地在他面前浮现，通往深渊最黑暗的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