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绕青藜 第二十一章

分了快班和慢班，其实就是成绩好的与成绩差的。最后一学期，学校最好的老师只为升学率服务了。

奕鸣是矮子里面拔矬子给分进了快班，他非常不愿意，但是不由自己。

唐风和高尔皮分在慢班，班花进了快班。同学们收拾了东西，各自进出，往快班的神色匆匆，往慢班的漫不经心。

快班的节奏不敢想象，音乐体育课被公开取消，变成了语文数学，晚上的自习则被分成了三科。

中午晚上排队取饭盒的时间都捧着书，语文和数学老师站在队伍的旁边，见缝插针的请个别学生去办公室谈话或者讲解习题。

慢班是另一番景象，他们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叫基石班。他们自嘲的说，我们成绩差垫底，像基石一样，现在是最稳妥的状态，没有再差了。

大多数人并不为打上差生的烙印而羞耻，因为他们的目标就是上三年初中，都不打算参加中考的，如此看来他们还是完成了目标。现在他们是被完全放弃的状态，不愿意上课的现在就可以请假了，等同于毕业。

高尔皮和唐风感觉很是不习惯，分了快慢班，友情和爱情都被割裂，他们又不愿意和那些不熟悉的同学产生新的友谊。

快班的班主任周老师是唐臣的小学同学。分班后唐臣去拜访过他，希望他予以关照，周老师爽快的答应了。

他是与众不同的老师，他对当下很多老师粗犷、应付、敷衍、流于形式的教育方法嗤之以鼻。

他主张因材施教，关注学生的个体差异，注重学生品德与学识的双发展，帮助学生建立并形成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与价值观。他和唐臣聊了很多，知晓了基本状况，他决定跟奕鸣聊聊。

“你的成绩还有提升空间，如果剩下的时间做一些努力，当然会辛苦一些”

“辛苦倒是不怕，就是基础差了比较费劲”奕鸣怯怯的回应，他不知道周老师为什么会找他谈话，也不知道谈话目的是什么。因为他明白一般老师都只会与成绩好的同学聊天，鼓励他们保持并更进一步。而他只是一个矮子里的矬子。

“现在快班的节奏很快，每天应付刷题这些都很吃力，提升很困难”

“你有理想吗？或者说你对自己有期望吗？”周老师转了话题。

“我没想过，一是从小到现在家里给的压力让我很抗拒这个话题，他们给我讲的最多的是争气，我对此比较茫然；二是眼界太窄，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走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没有课外书没有报纸。

我们初二的时候闹了一个笑话，试题上有句话是什么什么会在蓉召开，问蓉是什么意思。全班只有张宏一个人正确，可想而知我们的见识.....”奕鸣不明就里，周老师这话锋完全没有起承转合啊。

“所以呢，你是想见识外面的世界还是继续蒙在鼓里？”

奕鸣没有吱声，他又觉得周老师的话锋转得有点妙不可言，原来在这等着呢。

“家庭的氛围对于我们每个人都有或好或坏的影响，这同样取决于父母的知识与见识，我们不能简单的评判对与错，回到自己身上，你将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影响自己或者下一代？你将为此付出什么？你将为此做什么努力？”

谈话是愉快并且有成效的，尽管不能完全理解周老师的话，但是沟通方式他很喜欢，短暂的谈话给了他关于学习、视界、未来的崭新观念。

周老师的讲话如春风化雨般让他内心平和舒畅，那些混沌、颓废、沮丧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激昂、激越与火热。

他思索了很多他不曾想过的问题后豁然开朗，决定要摆开架势加倍努力的和那些难题好好的干一仗，利用有限的时间提升自己的学习能力与成绩。周老师跟其他老师沟通过，对他的薄弱科给予特别的帮助。

对于老师的崇拜与喜爱是可以调动一个学生的学习动力的。奕鸣尝试以饱满的热情迎接每一天的学习，清晰的目标让他每天都在进步，他甚至觉得每天都是及其美妙的一天。

潜能被唤醒，他的内心充满力量，他比任何时候都具有上进心，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自己品学兼优。

唐风提前要走，接班的手续他爹已办好，只等他去上班。那天晚上，他们约在一起聊聊天，也约了班花。他们在小河边找了个开阔的草地，用饭盒装了凉菜，又到镇上做了蛋糕，点上了蜡烛，还围了一圈霓虹灯。

这天的黄昏，天空的云火红，云层缓缓的在空中轻拢慢涌，像华美绝伦的霓裳。云层很低，低得触手可及，映得小镇流光溢彩，小河里，斑斓绚丽。西边的山坳里，通红的夕阳将要落入隘口。

外面田埂上挑担儿的人一只手搂着扁担一只手擦着额上的汗仰望着天空；草地上的牛“哞哞”的叫着，尾巴上下左右的甩搭着，主人坐在草地上如痴如醉，他们每个人都是第一次离云彩这么近，近得像即将的别离。

年轻人没有离别的愁绪，都为唐风高兴。不管怎么说，这是不错的前程，那个时候上完初中考上中专读三年也不过如此。唐风很兴奋，对未来充满期待。

班花也很高兴，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她想着唐风有工作，她先上高中，到时候上个大专，即使上不了，高中毕业就奔唐风去找个活干，两个人的关系就有希望。

“祝你好，祝你们好，祝我们好”大家热烈的碰酒，啤酒瓶子铛铛的响。一阵响声后，静寂了下来。终究是别离，喧嚣之后离别的情绪就乘虚而入。

“今日一别离，不知道再见何时”奕鸣说。

“有相聚有别离，别离为相聚”唐风看看身边喝得有些红晕的班花。

班花羞怯说：“你们一个个的装忧郁啊，有念就有见，不怕不见，只怕无念”

“你这话是说给唐风听的”高尔皮笑笑说，“他肯定会有念的，至多是不止念你”

“没有关系，看他能念多少人”班花掐了一下唐风。“我俩走走去，你们继续喝”唐风拉起班花往河边走去。

“你怎么样？看班级简报你现在很牛逼啊，进步神速”高尔皮拿起瓶子吹了几口。

“比以前用心点了，也没什么卵用，放到全县范围一样是渣渣”奕鸣说，“全县就三个高中，中考县里重点中学的初中随便找一个甩我们十万八千里，我看我们学校除了王晓东，其他的人别想，那小子厉害，全县第一”

“不管怎么着，就三个月了，坚持一下就过去了，至于结果再说”高尔皮放下酒瓶子，“我准备下周就不来学校了，反正都是混，家里也该忙了，我爸意思回去帮帮忙，反正中考我也不参加”

“你们都走了，我吧间隙性的神经病一样，有时候颓废沮丧，有时候雄心万丈，平静的时候我也知道，其实也读不下去，学不进去，不是读书的料”奕鸣和高尔皮碰了一下，“那你咋想的，回去”

“能怎么想？我们的书上教我们从小有志气有理想有抱负。可现实里我们有什么？从小学到初中我连一张报纸都没见过，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空空如也，志气理想和抱负建立在什么之上？也只可能就和老汉儿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农业社的人大多数都是这个路。”高尔皮重重的把酒瓶子噔在地上。

他们没有说话，时不时碰个瓶子。他们对人生没有什么概念，长大，把地种好，讨个婆娘生两个娃，大概就是这一辈子的全部了。

唐风牵着班花的手走在河边，静静的牵着静静的走。

尽管是奔了好前程，彼此还是难舍。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恋爱，是人生第一次想跟一个人在一起，人生第一次想跟一个人长守不分离。现在虽不能大白于天下，相见总是容易，思念也是近一点。

唐风这一走，远了，思念的线就长了，谁知道这长长的思念里会不会被打上几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