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风徐徐 第八十五章 定化作厉鬼来寻你

“是他杀。”想来李霁华一回来就马上问起这个，估计是想到了什么，徐木林也不好做什么隐瞒，便照实说道，只是关于齐开元的异常，徐木林先前从未提及过，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想了想，还是想先看看李霁华的考虑再做决定。

“根据之前靖桦那边得到的消息，杜盛阳生前明确被人看到出现过的地方是在梧州，和杜陌在一起。再之后就没人看到过他的踪迹，直到传出他的死讯。”

徐木林听着李霁华的说法，大概也明白了李霁华心中的怀疑。徐木林只在梧州见过杜陌一面，所以并不知晓杜陌的能力，只是徐木林想不到任何杜陌要攻击徐轻九的理由，即便只以杜陌的年纪来看，也不可能会与徐轻九有何牵扯。

难道是杜盛阳先支使杜陌灭口我们，然后杜陌失手被杜盛阳问责，所以才反杀了杜盛阳？可是杜陌有那个能力吗？重伤轻九？还杀了杜盛阳？杜盛阳的能力我也并未亲眼证实过，但以那日攻击轻九的那人的身手来看，倒是确实能易如反掌的杀了杜盛阳。可杜陌若是年纪轻轻就有这个能力，那在杜陵的事上何须如此虚与委蛇。还有泗泾村的事，陆闲云说是与杜陌有关，若是如此，当时即便我和轻九出现，那泗泾村的事也必然能成，而不会是后面那个样子，所以那个人必然不可能是杜陌。但如果就是齐开元，那杜陌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他与齐开元又有什么关联？先前我猜测齐开元杀杜盛阳是为了防止暴露他自己的身份，可眼下似乎杜陌也从中得利了，是巧合吗？还是他们两人之间达成了某种协定？或者，杜陌将顶替从前杜盛阳在齐开元身边的位置？

思绪太过纷乱，也可能因为昨晚一夜没休息，徐木林只觉得自己再想下去脑子都要裂开了，只好换个思路或者看看李霁华那边会不会提供自己新的思路，便暂时收了思绪，看向李霁华问道：“霁华你怀疑杜陌？是那药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还没到泸州时，我就收到了兄长的信，因为先前听说我与杜陵关系好，又知道我要来泸州的事，所以特意提醒我提防杜陌，说是杜陌之前也参与到了孤霞庄的事情中。”

经李霁华这么一提醒，徐木林才想起，之前和李霁华说起孤霞庄的事情时，因为觉得一切都是杜盛阳谋划，杜陌不过是听命行事，所以并没有提及过杜陌。但李霁华或许在没得到李济初的提醒前就怀疑杜陌了，想到这，徐木林忙解释道：“之前孤霞庄的事情，我想着杜陌都是受杜盛阳支使，所以才没有特意提及，并没有刻意隐瞒杜陌也参与其中的事实。”

“木林兄长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闻言，李霁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忙开口说明道：“我会怀疑杜陌，除了兄长提醒我的事之外，其实还有早年前我遇到杜陵时得知他曾受过重伤，那时我就觉得有些蹊跷，只是我也不清楚全部的缘由，所以在预料到元阳派会出事时就想来看看杜陵，确保他一切安好。而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杜陵曾经受伤，包括现在全身损耗严重都是不寻常的，至少可以肯定这一切必定是有人刻意为之。至于杜陌，我还得和杜陵再确认下。”

“是啊，徐师兄别多想。杜陌这个人虽然一直都行踪隐秘，可据我得知的消息，杜盛阳还算是器重他，可杜盛阳那样的人，能入他眼的，想来必然也和他差不了多少。杜陵或许就是念着些兄弟情意才没有太过注意提防，可别人看在眼里的，未必就那么简单。”吴靖桦其实也不是刻意要替李霁华找补什么，只是觉得徐木林神经太过紧绷了些，所以才帮着疏解。

徐木林点了点头略有些尴尬的笑道：“可能因为是我一夜未眠，脑中有些杂乱。那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稍稍休息一会儿，之后霁华你那边有什么进展我们再沟通。”

李霁华还没来得及和徐木林确认杜盛阳与徐轻九受伤是否相关，可是看着徐木林这般烦忧，想着这事稍晚些问也可以，也不急在这一时，“好，那木林兄长你先去歇息会儿，杜陵那边的事，我现在还能处理。”

“好。”徐木林继续浅笑道，说完，起身又朝三人略点头示意后正要转身走，忽然又顿住身形，看向李霁华补充道：“那日伤害轻九的人就是杜盛阳无疑。可是按照目前的进展，杜盛阳究竟被谁所杀，一时难下结论。”

若说杜盛阳不是那日重伤徐轻九的人，那么这件事对徐轻九来说，就还会有继续探究下去的必要，而徐木林就还需要李霁华他们帮自己隐瞒所有事情。可对李霁华来说，只要后面得出杜盛阳就是被杜陌所杀的结论，那么这件事对李霁华又或是对徐轻九来说，都到此为止了。至于那些关乎到徐轻九身世以及或许和齐开元相关的往事，后面再如何细查，徐木林最终还是不愿让别人也牵涉其中，而这个别人，尤其指向徐轻九。

“好，我知道了，有劳木林兄长。”李霁华起身向徐木林微微低头俯身，“如此看来，杜陌恐怕早有谋划，霁华在此，也替杜陵先谢过木林兄长了。”

“霁华客气了。那你们慢聊，我先回去了。”

徐木林躺在床上，脑中思绪仍是不断，直到看着外面光亮又慢慢暗淡下去，吵闹声也似乎渐渐平息了些，徐木林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许是思绪终于也随之放松，徐木林还梦到了只四五日没见的徐轻九，梦到徐轻九站在自己的床前，看着自己傻笑，徐木林也跟着笑的十分开心。

李霁华原以为杜陵要劳累一天才能回院里，可听着外面送殡的声音结束没过一个时辰，杜陵就回来了。杜陵本想最后做的体面些，可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越发觉得疲乏，实在没法继续支撑，便只好让杜陌主持后面的所有事宜，自己先回来了。李霁华查看过杜陵长期服用的药后，当时便重新写了方子，让吴靖桦找人去将药买回来。李霁华为杜陵细细诊了脉，这回总算是确认了杜陵亏损至此的原因，而且也得秋霁一同确认，如今也可以早做医治，虽然治疗延误了些，可知道如何治，就总是有治好的可能。

李霁华替杜陵诊脉时，也将自己的发现和怀疑都告知了杜陵，杜陵听后，虽然觉得有些难以相信，但还是觉得似乎也情有可原。李霁华记得之前杜陵说过院内人可靠的话，既如此，那药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这么久，总归还是有内应的，当李霁华提及照顾杜陵的齐婆子可疑时，杜陵却当即便否决了。

“齐妈自小和母亲一起长大，后来又跟随母亲一起到了这里，期间还为了护住孕中的母亲，害得她自己终生无法生育，母亲去世后，齐妈原想和母亲一起走的，可是想到我一人孤苦无依，才又在此坚持了这么多年，她绝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至于内应...或许齐妈能想到。”

听杜陵这么说，李霁华反而更疑惑了，若齐婆子不是做手脚的人但又能想到是谁做的，那岂不是也算知情不报。

杜陵似乎是察觉到了李霁华的疑惑，便继续开口道：“齐妈毕竟年纪大了，我身体又一天不如一天，担心我走后没人照顾她，她可能也看出我的担心，之前不知从哪捡回来一个小乞丐，就认作了义子养在身边，我又还总是说她没个停歇，所以她才慢慢交了些事情给他干儿子做，若说可疑，齐妈不可能，那或许唯一可突破的，就是齐妈的义子，但也不排除还有什么我想不到的环节出了问题，所以还是得问过齐妈，看看她如何想才能确定。”

“好，你心中有了盘算就行。但既然说到这儿了，我还是想再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药得长时间积累才能让你虚弱成如今这样，你怎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一点疑心呢？今日还好你没喝那药，否则恐怕我没机会探查出异常不说，或许你体内药量也积累到足量了，别说你没法继续忙着招待外面的宾客，就是再站着回来，都不大可能了。”

听着李霁华的一番斥责，杜陵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李霁华笑的意味深长，弄的李霁华一脸疑惑不解又加了几分怒气，“笑什么？我哪点说错了？你反驳得了吗？”

杜陵却答非所问的说道：“我记得我刚遇到你那会儿，我说三句你才答声好，如今说起话来，怎么跟放炮仗似的，你跟着外面那小子都经历了些什么？说给大哥听听。”

“且不说你以前都不够格让我认你做大哥，如今就更不够了。不过你也不必故意和我套这般近乎，你的命还握在我手里呢。”说到这，李霁华才发现杜陵笑意里有些回避和勉强，似乎是什么想法突然击中了李霁华，李霁华一下就收敛了笑意，沉着脸问道：“你不是没有察觉出异常，你想顺水推舟？一了百了？”

“...从前确实是有觉察出过异常的，只是没有实际的证明。杜陌，虽然跟着杜盛阳做了些事，但在我这，其实也还算可以。我跟你说过的，杜盛阳生性风流，且不说杜陌，被他以弟子名义收回元阳派的，不说上百，十多个总是有的。杜盛阳的乐趣，就是让这些...儿子，相互争夺，直到最后留下他最想要的那个，我曾经就做过这样的人，有我自己选择的部分，也有我因为被欺瞒而选择的部分。比如当年那个随她母亲一起嫁过来的人，我一直被灌输因为他母亲要入元阳派，所以故意害死了我母亲的说法，所以在他的母亲也死了之后，我被杜盛阳要求，又或者说，我自己站出来请求，要去杀了那人为我母亲报仇。我至此一生，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当初我寻仇不成，与那个人两败俱伤，那会儿，我竟觉得有些解脱，后来又开始逃离，直到被杜盛阳找到并带回元阳派，我便又回到了这种生活里。被人暗害，是我每日睁眼闭眼都在承受的事情，我就是杜盛阳树立给他一众...儿子的标靶。所以，如果杜盛阳没死，那我要么与他同归于尽，要么就彻底寻个解脱，除此，我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杜盛阳设立给我们的生存法则，我至死都不愿再去遵从。”

在杜陵还没说完话时，李霁华就已经没法再继续直视着杜陵的眼睛。等听完杜陵说出的这些让人惊心的话后过了许久，李霁华也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站在一旁低头沉思着，又过了许久，李霁华才开口说道：“你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我连想都想不到，现在听来也有些不真实，所以我真的没有办法从任何一个角度或层面去劝慰你，可是...”

杜陵打断李霁华的话说道：“霁华，杜盛阳已经死了，你也来救我了。我想活着，无论还能活一天两天，一月两月，还是一年两年都好，我今后，不会再过从前那样的日子了。”

李霁华直勾勾的盯着杜陵看了一会儿，低头似是无奈的笑了笑，又抬起头看向杜陵说道：“我才不管你到底想不想活，我非救不可，只要在我手里，你就别想死。”

杜陵闻言笑道：“好啊，只是李大夫你医术行不行？方才不是还求助人家秋姑娘吗？别我如今想活了，你倒给我治死了。若是那样，我可不依，定化作厉鬼来寻你。”

“行啊，我等着你。”

“罢了，还是算了吧，到时怕是都近不了你身。”说完，杜陵还一副十分讨揍的表情耸了耸肩。

“......”

“你大哥永远是你大哥，你不认也是。”说着，杜陵双手抱臂走到李霁华跟前，得意的笑着，看着李霁华就要动怒，稳稳的就闪开了李霁华的一记肘击，随后扬长而去，也没忘告知李霁华自己的去处，“我去寻齐妈，问完了再来找你。下次配药能不能换点药材，我嘴里现在还在发苦，你可别伺机暗害你大哥。”

看着杜陵一副欠揍的样子，李霁华的突袭还是再次已失败告终，或许，李霁华大概也不愿和这种“老小孩”多计较什么。看着杜陵走远，李霁华无奈的笑了笑，为求稳妥，还是觉得再去找秋霁问问。刚出杜陵书房没多远，李霁华突然看到前面廊下吴靖桦拐进徐木林所在房间长廊的身影，身后好像还跟了个同样眼熟的身影，只是走的太快，李霁华没来得及看清。虽然好奇吴靖桦在那偷偷摸摸做什么，但李霁华还是决定先去找过秋霁后再回来找吴靖桦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