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勋 各自安好

萧不离是知道珏琊回家的，不过他一回来就去了自己的院子，想也是累了，就没有叨扰，而萧姬玉不知情，她甚至不知道孩子回了家。

萧珏琊的院子里有个很大的温泉，余钦以前就喜欢泡在里面，此刻，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泡在池子里，不知所措的看着手上雪白的银丝。

刚发现的时候，他以为是雪落满了头，然而等他仔细打量，才注意到自己变了模样。

青丝变白发，属于人族特有的眼瞳也变成了金灿灿的兽眸。

这些特征只出现在萧家那些疯癫的长辈身上，他很确信自己是清醒的，可是为什么会如此？

他躲了起来，不过一天一夜，五感尽失，眼睛开始适应不了阳光，面无血色，直到萧姬玉闯入。

“珏琊？”

偶然间发现院子里有散落的衣服，萧姬玉才知道孩子归了巢，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和自己打招呼，萧姬玉到处寻找着他的身影，最后在层层纱帐里，看到了泡在池子里的人影。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知——”

女人撩起纱帐，想看看孩子，说道嘴边的话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但是立即遣散了跟着自己进来的仆人。

“珏琊……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她也不顾什么形象，跳入池中，艰难的把萧珏琊从温泉里捞出来。

此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谁叫你做的！谁叫你——”

一拳又一拳，女人痛苦的捶打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脑子里闪过很多人，最后落在抱着他回到家里的萧道儿脸上。

她并不知晓在星澜海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大儿子浑身是血，气若游丝的把珏琊交到自己手里。

他说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萧家有大劫将近，珏琊会成为破局的关键。

再然后，已然陷入疯魔的萧道儿离开了生活二十多年的家。

他没有留给孩子一句话，而萧姬玉，被迫再一次担任家主。

现在，他的孩子走上了父亲的老路。

“我有没有说过你不能碰心法！为什么瞒着我……珏琊，你叫祖母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

她最终还是受不了打击晕倒在了萧珏琊怀里，少年被打醒了，伸手紧紧把祖母抱起。

“对不起。”

迟到的抱歉。

萧不离被侍从从账房唤出来的时候还没搞清楚情况，看见不少大夫往家主府赶才知道母亲出了事，他连忙跑进房间，看见正在点安神香的萧珏琊。

他一头白发，黑布遮着眼，什么也没说，但是好像也不需要说。

萧不离呆住了，吩咐下人看好院子不允许他人看望，又找来亲信，去打听有没有把萧珏琊的事传出去。

很庆幸，没有人见到萧珏琊的模样，但是萧姬玉生病的事却走漏风声，一时间萧家上下动荡不已，平常倒也没什么，可是现在在清扫战争的头，怎么就家主出了事呢？

“你打算怎么办，这种情况下，母亲肯定不能再上战场的，你也——”

“我可以。”

萧珏琊淡淡释放了两个星图，萧不离倒是不意外，看着他成长到如此地步，也不再怀疑什么，倒是问起这满头的白发。

“我好像，没有什么情绪了。”

心法反噬通常都是把修炼者内心的情绪放大，让他沉溺于痛苦愤怒中无法自拔，渐渐迷失，而萧珏琊的一句体会不到情绪的变动，让萧不离看到了希望。

“意思就是说，珏琊你现在是清醒的？”

少年点点头，没什么表情，他并非是被心法反噬成为如此，更像失了神。

他把自己和余钦的事简单说了说，萧不离有些感慨，却没说他的不对。

“那眼下就只能这么处置了，你和钦钦，终究是散了啊。”

“或许正是因为你没有了执念，无法被心法反噬疯魔，导致成为现在这副模样——不如提早些，接受祖宗传承，坐到母亲的位置上，让母亲有更多时间休养。”

萧珏琊没拒绝，他对什么都没有了兴趣，这种情况很是罕见，族内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也束手无策，萧姬玉清醒过来后接纳了萧不离的提议，找了个日子，对外宣称萧家家主传承之事。

不仅北域，其他各地方都众说纷纭，有说是萧不离的，有说是萧珏琊的，都在猜测萧姬玉会选择谁。

萧不离虽然星图受损，身体不好，但是头脑精明，掌握了北域的经济命脉，对外通商，物资修复都在他的操劳下飞速进行，萧珏琊年少有为，实力强悍，更是有着渊日赐福，对清扫战争而言就是最好的武器。

而得到消息的余钦却慌了神。

他要成为家主了，他再也不会和自己一起打闹，一起玩乐，他和自己算是彻底成了两路人。

明明应该祝福的，他却一句话也不能说。

萧姬玉亲自写了布告，带着萧珏琊进入祠堂，在无数牌位前，告知萧家前辈，北域交在了萧珏琊手里。

祠堂是一个很高很高的塔，牌位绕了一圈又一圈，他看到了每一个家主的画像，在家主身边，是每一位主母。

他们都很年轻，没有成婚的则放了一个香炉，象征有香火延续。

萧姬玉不是唯一的女性家主，一眼扫过去，萧珏琊至少看到七位。

他们萧家的人命薄，这些自己都还是孩子的家主，要在严寒里撑起一个家。

“萧家现任家主萧姬玉请愿，昭告大天。”

萧珏琊跟着祖母跪在了祖宗牌位前，朝着家纹跪拜。

“萧珏琊，系姬玉之孙，年二十，尽忠尽孝，适宜家主之选，带此子于诸位灵前一拜，望祖宗庇佑，日后平安顺遂。”

萧珏琊觉得所有画像的眼睛好像都看向了自己，在这种沉闷又庄重的地方，他挺直了腰杆，一言不发的跪在灵前，烛火晃了晃，属于萧姬玉的画像忽然间展开被挂到了高处，萧珏琊下意识抬头，看着塔顶闪烁的家纹。

“珏琊，谢过祖宗。”

萧姬玉轻轻一笑，朝着萧珏琊点头，萧珏琊跪谢之后，接过了象征家主之位的袍子。

巨大的家纹在胸口和后背各纹了一处，领口和袖口则是一圈圈精致的祥云，黑金色的袍子像是沾满了星辰，在漆黑的塔里面闪烁着光辉。

他站在了族人面前，带着兜帽和面罩，若非萧姬玉站在他身边，其他人怎么敢确定这个气息如此陌生的男人会是萧珏琊。

与其互相折磨，倒不如各自安好。

萧珏琊释放星图，他的紫金碎银枪可以赋武了，可惜余钦看不到。

北域的变动让其余各地都震惊不已，明月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她南域也快了。

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吊着的这条命好像也走到了尽头，他总是拉着自己到处见人，是想着把位置留给这个女儿吧。

程玉染当年收留的那俩个孩子全部过继个八王旧部，让他们作为新的力量统领，明月知道她在为自己铺路，倒是有些好奇。

自己母亲向来不喜勾心斗角，都不让自己接触后宫之事，怎么会主动把对自己有威胁的姊妹兄弟都送走呢？

程玉染只是笑笑，端着茶抿了一口。

“后宫要勾心斗角，但是帝王不需要，明月，从你出生开始，母亲就已经确定，你会在万人之上。”

皇帝的爱是虚假的，她的后位也不过是因为明月被霞霓天衣选中，程玉染比任何人都清楚帝王心思，她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给女儿扫平路。

母亲能做到的很少，但是会全部做到，明月，你要和自己的名字一样高悬于天。

北域家主之事后，南域储君立下，好像并不意外，他们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成长起来的新生力量。

战争从南域打响，裂痕躁动，八王迎战，为了自己的家园，他们无法退步！

北域也很快呼应，萧珏琊出现在战场上，一招一式简单迅捷，他的出现比萧姬玉更加耀眼，仅仅三天就打退了第一轮的进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永远带着兜帽和面具，从未以真容示人。

余钦天天忙的脚不着地，睡觉也是在还没有打扫干净的战场上，经常给自己弄一身的伤，施乐为了自己的好徒弟，愣是和杜冉学了三成手艺，至少救治一下不成问题。

俩人都在各自的领地忙活，闭口不提对方，明月有时候会问一句，不过看到余钦失落的模样后也就作罢。

施乐一边参与清扫战争，一边控制着万界宗的一切，徐绍慵自从沈漓走后一直昏昏噩噩，做事也没有过去那么出色，无奈之下，他必须挑起大梁，忙的昏天黑地。

乌罗也做出了选择，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候，回到三途城，帮着将军庇护子民，三途城的人面对妖魔几乎毫无反抗能力，若非三途将军的威压，他们会成为第一个沦陷的地方。

东域虽然不再是战场，可受到北域影响也是作乱不断，只是偶然间看到过在斩杀妖魔的萧珏琊，明明气息是他，看着却不像。

他记忆里那个执拗的家伙，可不像如今这样冷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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