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我的殆尽 伍：分叉

动身。

奔跑的马蹄扬起的尘土逐渐散去，远去的背影也逐渐淡出了视野，麦子便扭头走回庄园，抱起放在门口的木框，里面堆满了守夜人晾干的衣服，再早些时候，戈霖为出发做准备的时间段，麦子便前往洗衣房外的晾衣架那儿，自顾自的将守夜人的衣服收回，对前来收衣服的守夜人妻子说：“夫人，正好我替你们收吧，今天少爷要出门，我也没别的事好做的，你们就先回去吧，等我收完给你们送去”。

“哎哟，你看看，真是个好女孩儿。”守夜人托马斯的妻子笑得咧开了嘴，岁月使她的面貌变得褶皱，一笑便将脸部的皮肤近乎堆叠，本就不大的双眼被遮的只剩一条缝，上唇不再护着她的牙龈露出她那残缺不堪又泛黄的龅牙，她咯咯的笑了笑，答谢道：“真是谢谢你了宝贝儿，昨晚是我家老鬼巡夜，他要补觉得睡到下午呢，他一睡我只得一人儿去打理仓库，我这正愁忙不开来呢，帮了大忙了！”说罢便想扭头往回走。

“哎，哎，等等夫人！”麦子赶忙叫住了她。

“怎么啦？”托马斯夫人又赶忙折返回来，凑近了麦子身边。

麦子装作左右张望了一下，露出喜欢八卦的小女人的态势，假惺惺的问道：“昨晚是不是出啥事儿了？早上起来好几个佣人都说昨晚动静不小呢，好像还听见马叫声？”

“害，别提了，”夫人一脸无奈，附耳说道：“我家那口子昨晚带着小韦斯利巡夜，正到主人房门口那儿发现，居然跑出来了几匹马！给那老鬼真是吓得不轻，这要是真丢了，不仅马房的伙计们倒霉，我们负责巡逻的也得遭殃呀！万幸是少爷先发现的，他心善不打算告诉给老爷，不然就完啦！”

“是吗！那真是万幸！”麦子故作惊讶，仿佛对这可怜老妇人所说的事情感到共情，其实心底已然乐开了花，因为看这碎嘴的妇人的架势，已是不只跟自己提起这事了，所以在下人的圈子里已经有了这件事的铺垫，只差自己的渲染和传播了。

回到现在，麦子东奔西赶的到处向人打听，话术都是别无二致的夸大其词，枉然一副喜欢八卦的心态，渐渐的将夜晚跑出了马传成了有人意图偷马，当然，她并不是想让传言往真实靠拢，而是将意图偷马的人，渲染成了庄园内的人。

她目前所做的一切，看起来并没有策划什么不寻常的诡计，这些仍然只是为了后续所埋下的伏笔。她是莉莉带在身边的打下手的女佣，因为身边足够年轻足够有活力的只有她，戈父觉得只用她俩就够打理主人房内的事物，便将多余的、上了些许年纪的佣人们遣去打扫马场或者干脆解雇，达到利益最大化。所以，麦子总是能得到主人在闲谈碎语间吐露出的信息，比如说领主使节的即将到访以及戈霖一定会前往落脚的乡镇。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太阳已经悬在正空，周遭也渐渐堆叠起了团团乌云，即便只是冬末春初，也让人感到愈发的闷热，戈霖骑在马背上望向了天空，预感到再过不久便要下雨了。但还好的是，他因为心疼衣物和马匹没有走小路，所以大路上能够落脚的民居都间隔不远。

他从马鞍离掏出了一卷羊皮纸，将它摊在马背上，是一张霖海城的手绘地图，他算了算大概距离，望了望周遭的环境，变得知自己快要到达王赏区和摩拉扎区的交界处，沿着大路再往前就只剩两处民居点了。

“嗯...大穗...不行。”他用手指点到了地图上的第一个民居点。

大穗是一个规模不大点小村落，磨坊和皮匠居多，甚至酒馆都没有，所以村内的人们想要喝酒便只能去往再往北的小镇——莫西伽。

“就去这儿吧！”莫西伽是一座具有较大规模的小镇，因为连接着王赏区的商路所以设施也算齐全，铁匠、武斗场、集市和酒馆等等一应俱全，毕竟是镇子所以环境肯定比小村落要好不少！于是戈霖卷起了地图，塞回了马鞍，打算加快速度径直穿过大穗直奔莫西伽。他倒不怕马匹淋湿，而是怕自己的衣着会淋湿以及被路边溅起的泥水弄脏。

维尔利西帝国南方属热带季风气候，基本没有春天和薯条，因为全年除了冬季基本温差都差不多，而是降雨量大，阵雨多，所以戈霖必须加快赶路，因为这雨会在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的大量坠下。

至于他所骑着的马，是给领主送去的马，巧的是，它正好在昨晚与戈霖会了面。是的，就是那匹在围栏边戴了马鞍的最上成的马。

早上他跨上这匹马时，并没有遭到老托马斯同样的待遇，而是很顺利，它甚至没有一丝抗拒，就连马棚的伙计们都赞叹道：“不愧是少爷啊，这追夜马我们谁骑它都抗拒，少爷上去了一点儿事没有！”

至于它为什么被称为追夜，原因是它的毛色，让人看到便能想起晚霞的色彩，不是全红，带些混合的橙黄，甚至太阳下还泛着些许粉色，如果直接称为晚霞这些会让人觉得这马已经老态龙钟，故称为追夜，意为追赶夜晚的马。

“真是好马啊。”他骑在马背上，抚摸着顺滑的毛发感叹道。

“说的是，这两匹跟它比真是差远了！”走在前面牵马的他也说道。

夜色掩盖了他们的行踪，马棚门口的两个守卫也早就喝的伶仃大醉而靠在门口沉沉睡去。

偷马的三人如入无人之境般牵着马儿行走在草场内，他们早为了这一时刻做足了准备，让巡夜人们不会来过早的干预他们，除非发生不可控的变量，但也对这里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没有实质上的影响。

“真没想到你能骑上它，”麦子走在三匹马的左侧前端，背对着骑在马上的男人感叹道：“它性子烈的很，而且好像带着点儿势利眼，一般的底层人根本不可能骑上去，你这种盗寇竟没事。”

“哈哈...”男人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抬头望向了月空，短暂的放空了一下思绪，接着低下了头看向麦子，问道：“如果前往领主那儿会走哪儿来着？”

“两区交界处的那个镇子啊，跟你说了好几遍了。”

这时另一个围着黑巾的男子开口了，问道：“你怎么就确定一定会在莫西伽停留？又怎么确定领主要的是这匹马？”

“哎呀，”麦子有些不耐烦了，答道：“错不了，你看天上的云，快形成积雨云了，明个儿一定下雨，再者说了这少爷这么喜欢风流的人肯定会中途去繁华点的地方，反正是你们先过去的，歇脚的位置改了你们也能跟过去不是？至于这马，老爷天天都要跟老太婆和马棚的人磨叨，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错不了。”

“可是...”

“够了，”骑在马背上的男人打断到，“大体确定好了就无关紧要，成事不仅在人，也得看天命。”

“天就要变了。”他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