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经 第2章 身世

“龙虎山！龙虎山又有多大？和外面的世界一比较就如同萤火与皓月，滴水与浩海，光是这片大陆就大到你们穷极一生也达不到边界，何况大陆之外有更加宽广的九幽之界、洪荒之地、海外仙山、神界、仙界三十三重天-”老天师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

“在那里的大人物眼里，我们所有人简直如同蝼蚁一般，挥手间便能让我们湮灭，因此从今往后，大家一定要更加勤奋刻苦修炼，不得偷懒懈怠，不可辜负光阴！对了，小闲呢？怎么没见到他？”

“回禀天师，小闲师弟不在府中，可能在后山玩耍。”

“哦，回来后让他练完功，晚上来三清殿找我。”

“是，师尊。”

“大家散了吧，咳咳咳-”老天师低头猛烈地咳嗽起来，看来先前一战老天师似乎也受了伤。

片刻之后他倏地抬头，脸色凝重地看着九棵古树，留下两行浊泪，良久，重新取出一把扫把，佝偻着继续扫着落叶。

“嘻嘻，好大一条大金鲤，快来呀，快来呀，快过来看呀。”

“在哪里？在哪里？快给我瞧一瞧。”

“等我一下，小闲哥，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山涧的溪水里，三个稍显稚气的孩童正在清澈的溪水里捉鱼玩耍嬉戏，清晨的阳光温煦柔媚，露水在溪边的水草尖悬着，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晕，山花着未放，溪水尚清冽。

被叫着小闲哥的男孩是三人中年龄最大的男孩，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材消瘦，头挽道髻，中穿木钗，眉目清秀，眼神清澈如水，脸上已经褪去婴儿肥，显得比同龄人略微成熟，身着青灰色的道服，道袍掖在腰间，正赤脚站在溪中捉鱼。

此刻他刚抓到一条金色大鲤，俯身在岸边扯了一把狗尾草，熟练地从鲤鱼一侧的鱼鳃穿过再从鱼嘴穿出，拧了个结，傲娇地提在手里，转身要给另外两个同伴看，刚一抬头，却忽然愣住。

“哇，好大条鲤鱼啊！够我们饱餐一顿了，红烧还是清蒸？嘿嘿。”

“呀，你瞧你瞧，它的鳞片闪闪发亮，像金子一样，好漂亮啊！”

两个玩伴赶来围着大鲤鱼，左侧小女孩叫小月，约莫十二三岁，头上挽着两个小辫子，肥嘟嘟冻得微红的脸蛋，眼睛笑起来如弯月，露出洁白的牙齿。她身旁站着的叫二牛，是个十五六岁憨态可掬的胖墩，头上扎着冲天杵小辫，说话瓮声瓮气、咋咋呼呼，体格健壮，年纪虽然比小闲小，却比小闲子还高出半头，如同一头小牛犊。

此刻，他俩指手划脚，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叽叽歪歪，完全没注意到小闲手提金鲤如同木雕泥塑般发呆的神情。

还是女孩小月心思细腻，很快便瞧出端倪，忙手肘撞了一下身旁的二牛。

“干嘛，你用力撞我？”二牛正恼被人打断-此刻他正用力盯着大鲤鱼，脑补着待会红烧鲤鱼那外酥里嫩、香气扑鼻的美景，直咽口水。

“啥时候都想着吃，你快看小闲！”小月朝他努努嘴。

本来二牛还要唠叨抱怨几句，看到小月凝重的表情，赶忙闭嘴，顺眼看向小闲。

此刻小闲还在望着天空发呆，两人也好奇，顺着小闲的视线看向天空，可是天空除了几缕云彩，碧空如洗，不见异常。

奇了怪了，天空有这么好看吗，要看那么久。

“喂，小闲，你发什么呆啊！”

“是啊，小闲哥，你在看什么呀？”

半晌，方醒过神来，刚刚远处天空风云变幻、九重雷劫的震撼场面犹在脑海。

“哦，没什么，刚刚天空中好像-对了，你们刚刚没看到天上有什么吗？”小闲赶忙歉声道。

“天空中什么也没有啊，怎么了你，说话怪怪的。”小月和二牛觉得小闲问得莫名其妙。

奇怪了，为什么我看得那么分明，他俩却看不到？算了，有些事他俩知道太多并不一定好，不过我还是要回去看一下。小闲想到这，将鱼递到二牛手里，转身往岸上走去。

“拿着。”小闲将刚捕到的鲤鱼扔给二牛，转身朝岸边走去。

“小闲，你去哪？”

“回宗门！”

一路狂奔，甚是迅捷，这几年的修行，虽没有学到龙虎山的正传玄诀道法，但是老宗师要自己练习那宗门基础的入门呼吸吐纳功法，倒是一天也没落下，每天照功法呼吸吐纳四五个时辰，年复一年，风雨不断，气息练得无比悠长，精气充盈，五神内蕴。

一口气跑回宗门，面不改色、气不长出，远远看来一切如常，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

但小闲相信刚刚自己的眼睛，他知道一定发生过事情。

“小闲啊，今天的吐纳功课还没完成吧，快去练功，练习完晚上去三清殿找老天师。”张师伯看到小闲回来，淡淡说道。

“是，师伯。”小闲转身，什么也没有再问，人不说我不问，这是小闲的习惯，如往常一样，径自去古树下练习吐纳呼吸。

好不容易呼吸吐纳练习完毕，足足过去五个时辰，抬头看看天空，金乌西坠，时近黄昏。

顾不上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一进宗门看到众师兄弟正在宴厅吃晚饭，小闲也随即过去。

练了一整天功，也是饿极了，盛上满满一大碗米饭，拌上豆腐青菜，呼呲呼呲地大嚼起来。

不多会，三碗米饭下肚，终于见饱，放下碗筷，去找老宗师。

三清殿，天师府的核心殿宇，殿内祀奉着尊神，诸神、天兵天将共一百三十八尊，塑有“三清”、“四御”、“三官”，以供朝拜。

殿内烛火明灭，烟香缭绕，静肃宁和。老宗师正跌坐在殿中的蒲团之上，微微睁开双目。

“过来吧，坐过来。”指指身旁的蒲团。

小闲依言过去，坐下。

本来有太多的疑问要问，此刻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我说，你听，仔细记住。”老宗师看似浑浊的双眼猝然射出炯炯的光芒，随即便又暗淡下来，“不过，在讲今天发生的事之前，我先给你讲个传说吧。”

“传说？”小闲低咕着

“严格来说也不算是传说，”老天师似乎明白小闲的心思，“我且问问你，你长这么大了，最远去过多远？”

“就山下镇上的集市，对了，最远好像去年和张师兄去过虞村，整整走了三天三夜，可远啦。”小闲想起当时赶路的种种艰辛，记忆犹新，“不过，我曾听汪师伯说过，我们其实是生活在一个叫做东域神洲的大陆上，这片很大很大，汪师兄说没人到过它的尽头呢。”

“尽头，呵呵，井底之蛙！听好了，因为此刻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会颠覆你的想象！”平素和蔼的天师严肃起来。

“嗯。”小闲点点头道。

“我们龙虎山方圆五百里地，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已经很大了，但对于我们所在的这片大陆来说，实在太小，如果将东域神洲比作我们山脚下的泸溪河，我们龙虎山就是河水里的小石子一粒，东域神洲太大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尽头——”老天师顿了顿。

“东域神洲宽有一万八千八百万里，普通人一辈子也走不到它的边界，但是对于这片陆地上的道法仙家来说，跨越这样的距离也不是什么难事。”

“东域神洲又分为东西南北四大疆域，按照四象分布来命名，我们所在的大陆叫做东疆，又叫做青龙傲疆，其他三疆分别是西方的白虎刑疆、南方的朱雀炎疆和北方的玄武御疆。我们青龙傲疆上又有成百上千大大小小的国家，这些国家分立而治，大都相安无事，共享太平，不过也会偶有战乱。王朝更替，杀伐吞并本是寻常，也不稀奇。但是无论王朝如何更替，东疆的实际操纵权从来也不是那些普通的王国，而是三大宗和四大族。”

“三大宗和四大族？”小闲喃喃低语。

“三大宗指的是问道宗、金丹宗和御灵宗；四大族则是鬼族、妖族、傀儡族和异人族，人称三宗四族。各个宗族下面又有众多的分宗和派系，根系盘错，错综复杂。为什么说大陆的实际操纵权在他们手里？因为大到国与过之间战乱的平复及帝王的废任，小到税收徭役的征免，州知府县的律法裁决，都是三宗四族的控制之下，他们一个点头就能改变千百个国家的命运。”

“为什么所有国家都得听三宗四族的呢？”小闲不解地问道。

“因为实力！这是一个实力为尊的世界，你要记住任何时代任何朝代任何地方，说到底都是一个实力为尊的世界！道义只是实力的附属品，所谓仁道慈悲平等统统都是真正掌握实力者愚昧世人的手段和工具。三宗四族实在太过强大，他们中任意一个家，哪怕只是宗门中一个不起眼的执事，动动手指头便可让一个国家灰飞烟灭，试问有谁敢不从？我们眼中的公平道义只是他们吃剩挑剩不要后丢弃给世人的罢了。”天师淡淡说道。

“而每隔三千年，三宗四族间便会举行一场宗族大会，说是大会，实则是各自派出实力在金丹期以下的天才一起进行同台比拼，一决高下，选出最强的天选之子，而这些在大会中表现优异的人才将来无不成为宗族的栋梁，甚至还能飞升神界和仙界，位列仙班。”

小闲听到位列仙班四个字，眼里都要冒光，腰背也不由得挺直了，原来世间真的有神仙啊，不由道：“神界和仙界那里又是怎样的啊？”

“这个，咳咳，我也不知道啊。”老天师尴尬道，“说来惭愧，我修炼几百年也未达飞升之境。来，起来，随我去观星台。”

老天师缓缓站起，朝外走去。小闲赶忙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天师身后。

夜凉如水，满天星斗，庭院角落草丛传来蟋蟀的鸣叫声，几只夜蛾在夜空中逐光飞舞，微风徐来，带着花草和泥头的芬芳，顿时令人神清气爽。

观星台，高九十丈，长三十丈、宽三十丈，高高耸立在天师府的中庭大院，高台上的地面刻有太极阵，先后天八卦图，阴阳相生，推演无穷。

此处上依龙虎山，下临泸溪河，依山傍水，视野开阔、远离纷扰，确是个夜观星象、推演占卦的绝佳之所。

老天师抬头望天，对着满天星斗沉默不不语，良久方抬手指着天空轻声说道：“小闲，你看到天狼星没有？”

星象占卜之术虽说不曾掌握，但作为天师府的一员，多多少少也学过一些，尽管只是些皮毛，但作为鼎鼎有名的北斗七星之一的天狼星，小闲还是认识的。

“嗯，看到了，就在那。”他指着天狼星对天师说。

“你一定要好好记住这颗星，因为它可能和你的身世有关。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也是冲你来的，如果我预料没错的话，今天来的那两个人就是鬼族七十二煞星中的地壮星和地贼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