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沂中抱拳躬身,请示道:“禁军已将局面控制住,接下来该如何做?请陛下示下。”
赵构烦躁地来回踱步,情势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好像自从前年年底卧底金国的谍子传回金国皇帝完颜亮厉兵秣马有意南侵的消息,事情就越来越难以控制。
去岁,得赵构授意的王伦在出使金国归来后大肆鼓吹:“金国恭顺和好,并无异状。金国皇帝欲与我朝永世修好,如果我朝大肆整修边备,极易引起金国方面的误会,认为是我朝有意挑起边衅,搞得两国剑拔弩张,反而不美。”
众大臣对王伦的话嗤之以鼻,早在去年正月金国就重新更定了《私相越境法》,对私自越境的人动辄处以死刑,并且一口气关闭了包括密、寿、颖在内的十处椎场,只留下与宋朝盱眙军椎场相对的泗州椎场。对渡江往来的客商管控极严,不仅规定每五日才开场贸易,并且过江交易的客商需要持有渡淮腰牌,往来查验无误方可放行。这不是赤裸裸地告诉宋朝:“我在偷摸搞事儿,要防着你,不能让你知道。”
应该就是从那时起,遭打压了二十年的主战派开始抬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越来越大,几乎盖过了他这个皇帝的声音。
赵构很不爽,和前面几位长在深宫的皇帝不同,赵构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他很不理解那些吵着要打仗要收复故土的大臣,就这样安安乐乐地过日子不好吗?在这江南千里富庶之地吃香的喝辣的不香吗?至于金占区的故土和子民,不好意思,他当年只是徽宗皇帝最不受宠,最不遭人待见的皇子,窝在小小的康王府不过苟且度日罢了,江山社稷,亿万子民于他是不可触碰的禁忌,所以,很抱歉他真的没有那么宽广的家国情怀,他就想窝在四季如春的江南过点无忧无虑的小日子,百年后,这江山谁爱坐谁坐。
如今,临安百姓和乳臭未干的太学生也要来与他为难,赵构焉能不气。
“传朕旨意,主犯和胁从者一律交付有司,即刻远窜边地。跟风者一律在禁军处领十个大板,挨完板子自行归家,不得聚集。”
“臣领旨。”杨沂中躬身退步,然后转身向殿外走去。堪堪走到殿外,正碰到汤思退一行,杨沂中抱拳躬身退到道旁,以示对百官之首、宰执的尊敬。
汤思退只点了点头,昂首走进殿内,其余人向杨沂中拱手还礼。
落在队伍后面的杨椿有意向杨沂中打听一下情况,见宰执们已经进殿,只得拱了拱手跟上。
汤思退等人进殿先向赵构问安,杨椿赶紧上前请罪:“臣有罪,让临安百姓惊扰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杨椿的态度十分端正,没办法,他这个兵部尚书并无调兵之权,平日更像个摆设,一旦出事却是天然的背锅侠。
赵构摆摆手:“罢了,沂中一直陪伴在朕左右,如今禁军已经控制了局面,无妨。”
陈康伯道:“如今百姓和太学生伤亡严重,外面又天寒地冻,汤相已经命人调医师前去帮其疗伤,不知接下来陛下做何打算?”
赵构将自己的处置向宰执们说了一遍,“朕听闻这次领头闹事的两名太学生一个叫王宪,另一个叫谢珩,前段时间闹得临安人心浮动的《风骨论》也是出自他俩之手,如今的学子益发无君无父,国子监和太学都应该狠狠整顿风气。朕已决定扒了他们的澜衫,远窜边地,遇赦不赦。”
扒了澜衫就是剥夺二人学子身份,遇赦不赦,即终身不得还乡,不得科考,这是彻底断了二人的前程,对于年仅弱冠的两名年轻人这个处罚实在是太重了,连一向唯赵构马首是瞻的汤思退也听不下去,劝诫道:“王谢二人都是弱冠之年的年青学子,出于一时义愤敲了登闻鼓,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至于跟中官冲突惊扰了圣驾,大可给他们各自二十大板,令太学教授将其领回去训诫、思过……”
赵构怒道:“这二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煽惑百姓威胁君父,朕只将其流放已是从轻发落,汤相休再多言!”
汤思退唯唯诺诺,一旁的张焘却冷哼一声:“太学生和临安百姓因何来到皇城广场,又因何敲响登闻鼓,更是因何与中官冲突,死伤狼藉,陛下一概不问,只着急要流放太学生,打临安百姓的板子——陛下难道是怕临安人多,金军打过来城池易守难攻,给金军造成伤亡?陛下既如此为金国着想,不如将江山拱手让人,也省得百姓们惶惶不安!”
赵构被抢白得脸阵青阵白:“朕如何不知?朕已经命皇城司纠察己过,命临安府衙好生安葬王二苟一家,是太学生和临安百姓不依不饶……”
张焘冷笑道:“陛下无后,自然不知父母为子女计之长远。今日皇城司打杀了王二苟一家,明日就可打杀了李三猫全族,陛下总是这样轻轻放过,叫百姓如何能安心?外有金国虎视眈眈,内有皇帝爪牙凌虐百姓,临安城真如鬼蜮,难怪魍魉横行,百姓横死!”
文官说话一向喜欢危言耸听,赵构早已无感,他敏锐地捕捉到张焘话中不一样的信息,冷笑道:“朕今年五十有四,在我大宋皇帝中也算高寿之人,难怪张爱卿如此迫不及待!”
赵构还是康王时原本有五个女儿,靖康之乱时被虏,有的死于途中,有的死于金国浆洗院。他登位不久,潘贤妃生下儿子赵旉,即元懿太子,不幸三岁上一病死了,此后,赵构再无所出。
绍兴二年,赵构接受群臣建议,收养太祖一系的赵伯宗和赵伯玖为养子。赵伯宗改名赵瑗,封普安郡王;赵伯玖改名赵璩,封恩平郡王。两位郡王已经年过三十,有妻有子,赵构却始终没有在两位郡王中择定一人立为储君。
如今宋金两国眼看就要开战,请求皇帝立储的呼声越来越高,赵构一直置若罔闻。今日被张焘这样毫不留情地当面讥讽,赵构气急败坏:“张爱卿与朕俱是须发皆白之人,听闻卿家的儿孙不爱读书,卿家争这从龙之功又有何用!”
张焘原本没有想到立储之事,不料话语间带了出来,他倒也不怵,索性直言道:“老臣近来时常感觉神思昏昧,老病缠身,有意告老归乡,退位让贤,将吏部尚书的位子让给更年轻更有能为之人,为江山出谋划策,为陛下分忧解劳,为百姓谋福祉。陛下不如学学老臣,早日定下储君,也好早日卸下千斤重担,免得摊上恋栈权位的恶名!”
自汤思退以下,群臣皆低头望着脚下一言不发,赵构气急却又无可奈何。正在这时,突听太监唱道:“国子监祭酒史浩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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