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 第十章 民妇也有话说

破阵子 落落清欢 军事历史 | 架空历史 更新时间:2023-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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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构站在城楼上,脚下是黑压压的人群。两名禁军手持大盾护住皇帝的要害,左右二位相公并几位重臣分列在他两边。

“三衙”管军杨沂中提气喊道:“尔等安静!陛下和宰执相公都在这里,尔等有话,好好说来——”

杨沂中不愧是上过战场的老将,一番话中气十足,嘈杂的广场顿时安静了。但只过了不到半刻,广场上响起无数的喊声,百姓们都着急地想向官家和宰执们表达自己意见,每个人都拼命地把声音放到最大,结果是谁的声音都无法让人听清,这些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巨大的气浪,像是要将这皇城掀翻。

内监敲响一面巨大的铜锣,“咣”地一声,终于压制了嘈杂的人声,杨沂中再次喊道:“官家在此,尔等不可喧哗!”陈康伯低声与杨沂中说了几句,杨沂中再次喊道:“尔等有何冤屈,可推举出代表一一说来,众口啾啾,官家和宰执如何能听清尔等说话!”

人群开始低声而快速地商讨起来,谢玉和太学教授也与太学生们聚到一处。毫无悬念,大家推举王宪和谢珩做代言人。

两人走到人群的最前方并肩立在灯火下,那里也是最接近皇帝和宰执的地方。两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少年人,一样的丰神俊朗,一样的玉树临风,差别只是一个沉稳,一个端雅,都是宋朝最优秀,最有风骨与担当的读书种子。

就在众人为王谢二人的风采击节赞叹之时,临安百姓那边走出来一个高壮的妇人,一直走到王宪与谢珩的身边,与他二人并排而立,竟是刘石虎的妻子刘娘子。

刘娘子笑道:“两位太学只管说你们的,不相干。小妇人也有几句话想要问问官家和相公。”

赵构身边的大太监看到有个明显出身底层的民妇也要上前作为代表与皇帝和宰执们对话,不禁恼火道:“哪里来的无知妇人,这里是官家和宰执相公们在问话,你岂敢在此胡搅蛮缠?还不快快退下!”

刘娘子学着男人们的行事唱了个大喏,此举又惹的大太监皱紧了眉头,刘娘子却不管他,说道:“内相有所不知,临安城百万人口,像民妇这样的普通百姓却是占了八成,官家和贵人们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出自我等之手?就是湖里有鱼,山上有果子,也得有人去摘去砍不是?它们可没长腿,会自己跑出来供人吃用。官家和相公们既是愿意听听我等小民百姓的声音,民妇作为百姓推举的代表,如何就不能与官家和相公说话?”

人群里响起了快活的笑声,有人大声道:“刘娘子说的好!刘娘子说的正是我等的心里话!”

赵构摆了摆手,大太监只得咽下一口气,大声说道:“官家说了,你等有何话说,只管说来。”

王谢二人对视一眼,又向刘娘子微微点头,跨前半步躬身施礼后说道:“学生王宪(谢珩),向陛下和宰执见礼了。”

王宪道:“前些日子有人利用了无知小儿,在临安城内传唱童谣,皇城司职司所在费心追查,学生无话可说。王二苟一家却因此惨死,学生敢问一句,童谣之事是否查实了和王二苟夫妻有关?皇城司是否有草菅人命之嫌?对王二苟一家三口的惨死,皇城司可有说法?剩下那些有孩子传唱过童谣的家庭,皇城司又预备如何处置?王二苟一家的惨事是否还会发生?”

大理寺评事崔琰上前道:“本官大理寺评事崔琰,你的问题本官来回答。”

“受陛下所托,本官会同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对王二苟死亡一案进行了调查,王二苟实因感染了风寒,受刑之后发作死亡,并非皇城司草菅人命,负责行刑的察子已被狠狠责罚,投入狱中,王二苟一家出殡之日,他二人还要负责摔盆打幡。童谣一案皇城司仍在加紧追查,定要将行使阴谋诡计之人揪出,届时也是替王二苟一家报仇,也希望广大百姓积极提供线索,早日揪出幕后之人。”崔琰向百姓们拱了拱手,“王二苟一家有临安府衙负责安排人妥善安葬,陛下已传话皇城司,今后审案当酌情用刑,全力避免此类惨剧。本官的回答,尔等可还满意?”

听到皇帝竟让察子替王二苟一家摔盆打幡,百姓们齐齐躬身道:“崔评事解释明白,我等无异议。”

谢珩问道:“因为王二苟一家的惨事,先是敲登闻鼓的刘石虎险些被行刑的内监们活活打死,后来传旨的中官与我等冲突,百姓们死伤无数,活着的人也是一日水米未粘牙,陛下如何能不问皂白,一味袒护中官,却将我等流放的流放,打板子的打板子?孟子曾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不知陛下心中又视临安百姓和我等为何物?”谢珩深深施礼,“还请陛下为我等解惑!”

身后的百姓也深深躬身施礼道:“还请陛下为我等解惑!”

感受到百姓的话语里隐隐的逼迫之意,再看看城楼下黑压压的人头,赵构瞬间有回到“苗刘兵变”当日的感觉。

建炎三年,苗傅和刘正彦以“清君侧”为名发动叛乱,当时的杭州知州康允之带着百官,请求赵构到城楼上安定军民。苗、刘二人以赵构得位不正为由要求赵构退位,册立年仅三岁的皇太子赵旉为帝。

赵构非常干脆,不但立刻同意了苗、刘二人的要求,并且在隆佑太后到来后,侍立在侧,再也不肯去“龙椅”就坐。

“今日的情形和当年何等相似,都是以人多来逼迫朕!唯一的区别就是当年逼迫朕的是将领和士兵,如今换成了太学生和临安百姓。”赵构觉得有点胸闷,他压下心中的念头,温声道:“尔等都是朕的子民,朕自是一视同仁。父母爱子‘爱之深,责之切’,尔等有冤屈,自该去有司投告,如何能围堵皇城,威胁君父?尔等是宋朝的读书种子,忠君爱民,朕十分欢喜。但是天道有常,纲常有序,做事需三思而后行,不可逾矩。”

谢珩悚然而惊,低头道;“学生受教了。”

赵构温言道:“无妨。至于参与今日斗殴的内监,他们身属皇庭,朕自会命内务府依律惩治。”

赵构虽然是温声细语,谢珩却从中听出了杀气,就算之前胸中鼓起了再大的勇气,但真正面对皇帝和宰执重臣,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压迫感,他低头道;“是,多谢官家为我等解惑。惊扰圣驾,学生和百姓心中着实不安,还请陛下保重圣体,万勿介怀。”

赵构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大太监王沐恩上前道:“惊扰圣驾乃是大罪,在皇城前持械殴斗更是十恶不赦的重罪,陛下仁德,不与尔等计较,尔等切莫得寸进尺,忘了本分!”

王沐恩正要吩咐百姓们各自散去,一个女声却大声道;“那死了的人呢,就白死了吗?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有父母妻儿要供养,如今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官家想过他们的亲人的感受吗?”

说话的是刘娘子,她的大嗓门穿透力极强,那些有亲人死在广场上的人家忍不住在寒风里低声啜泣。压抑的哭声比大声嚎啕更让闻着心酸。广场上的太学生和临安百姓本就又冷又饿,加上还有伤病在身,不大工夫广场上竟是哭声一片。

陈娘子哭的尤其伤心,她的丈夫陈石头躺在地上起不了身,大腿上被枪尖刺了个对穿,左臂一个老大的豁口,肩背上都是伤,医师来处理过,告诉她陈石头的內腑受了震荡,需要好生将养,不然会落下咳血的毛病。

“爹,你喝口糖水,可甜了,我和娘熬了好久,你喝了就不痛了。”跟来的小女儿眼泪还没干,正将糖水一勺勺地喂进父亲嘴里。

陈娘子一向被丈夫保护得很好,此刻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丈夫,柔柔弱弱的陈娘子不知哪来的勇气,她跌跌撞撞地跑到队伍的最前面,“扑通”一声跪下,边磕头边哭诉:“皇上,各位相公,我当家的陈石头被打得起不了身。小妇人没什么见识,就想问问官家和相公,市井间有人行欺霸之事,大家伙见到了总要说两句公道话,恶霸要是敢打人杀人,我们可以去临安府衙告状,府衙总会替大家主持公道,打人不但要赔汤药费,还要坐牢挨板子,杀人更是要偿命。我丈夫也就是替王二苟一家说几句公道话,就被打的要死不活。皇上,你是谁的皇上?杀人打人的你不追究,反而对死了伤了的百姓苦苦相逼,这是什么道理?”陈娘子越说越激动,她索性直起身子,眼睛死死地盯着城楼,“还有相公们,你们拿的虽然是朝廷的俸禄,可那些都是像我当家的这样的临安小老百姓风里雨里一个铜板一个铜板赚来的,如今我们被打死打伤,你们却一声不吭,又是什么道理?”

陈娘子的话说到了百姓的心坎里,广场上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好像要将压在临安城头上的那层夜色掀翻。

许久没说话的刘娘子大声道:“我是西市里杀鱼的,我男人在码头扛包,每日里的税钱一文不落,就盼着缴了税,这太平日子能长长久久地过下去,可皇帝的内官险些要了我男人的命……说句公道话有什么错?怎么就犯了死罪?”

后方又一名妇人大声说道:“我是绣坊的,这些年禁军的军服都是我和绣坊姐妹一针一线一起做的,怕士兵们冷,冬服里东家禳的都是上好的丝绵,我和姐妹们把针脚做的格外密实,让军服更能挡风挡寒,更耐穿——这些都是我们绣坊姐妹自发做的,可是今日禁军却把刀枪对准了我们的男人,这又是什么道理?”

……

娘子们来自各行各业,在宋朝,女子可不是养在深闺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尤其平民百姓之家的姑娘们,她们很早就要开始工作,和男人一样赚钱养家,尤其是已经嫁人的妇人,能顶起临安城的大半边天。

妇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说越自豪。

赵构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王沐恩立刻上前扶着他的手臂,关切地问道:“大官可是头痛症又发作了?奴婢扶您下去好好休息。”

一直注意着城楼动静的王宪喊道:“陛下,金人就要打过来了,我们打还是不打?”

广场上一下子安静了,只有松木火把燃烧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百姓再也顾不得礼仪尊卑,都仰着头望着城楼皇帝和相公们的方向。

城楼上的烛火虽然明亮,依然照不清皇帝的表情,但赵构就是觉得如芒刺在背。他天天在朝堂上被大臣们逼着表态,如今又被太学生和百姓逼着表态。天知道,打还是不打,这是个比苗刘之变让他退位还更难回答的选择题。

安静的时间漫长而渗人,赵构虽然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可被这么多人长时间盯着,还是觉得有些不适。

他正想借口头痛,把难题交给宰执们,一个怯生生的女声响起来:“陛下,您要是想走,能不能带上我们?我家里有船,家里的几个孩儿都很乖巧,绝对不会给陛下添麻烦。”

赵构的脸哄地烧了起来,幸好宰执们都不敢与他并肩,因此无人看见他红涨的脸色。金兵南侵时他采取不抵抗政策,不断逃窜,从扬州跑到南京、杭州、绍兴、宁波、台州、温州,最后甚至逃到了海上,在海上漂流了足足四个月,直到宗泽等人率领大军平定了江南,再三保证安全无虞后赵构才回到陆地。

赵构知道很长一段时间民间都称他为“逃跑天子”,在了解到金国有可能再次南侵后,他心里未必没有存这样的心思,但被一个小妇人当着数千临安百姓的面戳破,他还是觉得面皮发烧,却又发作不得:“这片江山是祖宗留给朕的基业,朕岂会轻易舍弃?莫说金人不一定会来,就是来了宰执们也早有定计,尔等无须忧心……朕乏了,余下的事体就交给汤、陈两位相公来处理。”

王沐恩适时唱道:“起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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