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渡桃花 第三章

柳阑珊近几日的日程安排的很满，叶秋华对她并不宽待。

“公主学这些是为何？”叶秋华低声问，他身上有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味道，像是冷竹，又似幽梅。跟他这个人一样的遥远。

柳阑珊低头嗅了嗅味道，没有回答。她的手因为近几日的书法磨得已经有粗茧。骨节红润，有些冰凉。

叶秋华用手抵住她的头，有些无奈：“秋华身上是有何味道让公主如此痴迷，要是让外人看到，又得说秋华勾引得公主鬼迷心窍，白日宣淫了。”

柳阑珊这才抬起头，她望着叶秋华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又想起皇兄那张脸，一时竟分不出高下。

她道：“秋华身上有股很特别的味道，让本宫很不解。”

“什么味道。”叶秋华。

“说不出来，不过秋华不用担心刚才说的，这柳园是不会出现外人的。放心好了。”柳阑珊道：“好了，先不说这个了，秋华看看本宫这几日练的字可好？”

她现在写的字，不说如何的美丽，却也不会丑陋到哪里去。

叶秋华瞟了两眼，淡声道：“这字用来用是足够的，不过要达到公主的目的的话，怕还是不够。”

我的目的，我的什么目的？柳阑珊望着叶秋华想，这小子怕不是在蒙我。

“我的目的，我自己都不明了，秋华倒还先知道了。”柳阑珊玩笑。

她以为会看到叶秋华被戳破心思后的慌张，却没想到看到的是他平静无波的神情，眼睛淡淡的看着她，缓声道：“公主是真的没有目的吗？”他突然朝柳阑珊靠近，用指尖勾起她脸颊旁的一丝落发，轻声道：“你的眼睛告诉我，不是的。”

柳阑珊猛的抚开他的手，喝声道：“放肆！叶秋华！”

声音很大，把柳阑珊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何自己能有这样的反应，但她现在浑身发抖，像是被戳破谎言的笑话。

叶秋华依旧没有表情，静静地看着她：“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但是公主，想好自己想要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只留下一地的孤寂。

柳阑珊浑身瘫软。叶秋华不愧是能人，对她内心窥看的一丝不漏。怎么会没有目的呢，自己忍辱负重十七载，冷宫里苦苦挣扎，谁见了自己都能吐一口口水，谁见了自己都要笑两句没爹没娘。

宫里活着的，有人，有狗，有的人，连狗都不如。贵人的爱宠尚有精细美食，而她却得在夜深人静趁着守卫偷懒才能有点吃食。这世间，荒唐也如此了。

若不是当年太子失势，她阴差阳错混进东宫，救下了当时风寒严重的太子，怕她现在估计已经是饿死在皇宫内不知哪一角了。

天色暗淡，月色沉沉。

柳阑珊眼睛明明灭灭。她想要的，不是那三分权，只是一个安身之所。

叶秋华估计早就看出自己内心所想了，这次，估计只是他为了敲打自己做出来的戏。

不愧是，名冠京城叶秋华。

柳阑珊朝叶秋华的寝宫走去，门外守着的沉香忙不迭的跟着她，她什么也不敢问。

沉香是后来柳阑珊得皇帝青睐后才得的宫女，同她一起来的宫女有十个，但公主疑心病重，待她们犹如空气，后来不得已要选一个贴身宫女照顾才选了她。至于为什么要选她，估计是看她单纯可怜。

柳阑珊走的很急，几次差点被裙子绊倒。到了叶秋华的住处，她直接推门而入。

门内，是叶秋华白皙细腻的皮肤，一大片美背展现在她的面前。

叶秋华转头，就看见了唇齿含丹，眉目三分情的公主阴沉的面孔。他有些惊讶，还以为她会明天来找自己，没想到比自己想象中要强一点。

他们就对视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倒是跟着的沉香忍不住红了脸，无他，本就是京城闺中少女想嫁第一人，这幅衣冠不整的模样更惹人心动。

叶秋华收拢衣衫，走到桌子旁为柳阑珊倒了杯茶，悠悠道：“公主是肯交真心了是吗？”

柳阑珊面无表情：“我想要的，很简单，但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

叶秋华笑了下：“只要是公主想要的，我定是能办到的。”

柳阑珊疑惑：“为什么你这么笃定？”

叶秋华笑：“窥天之术，公主就不必多问了。那公主想要什么？”

他以为柳阑珊会细细道来，谁曾想她只是低声说了句：“以清白之身出局，求一安身之所。”

“这个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不过是公主之口出来的，必然是竭尽全力也要做到的。”叶秋华手中把玩着茶杯。

他这幅样子，一点也不像外人所说的清冷出尘贵公子，反倒有两分俗尘气息。

柳阑珊吐出一口浊气：“为何帮我。”

叶秋华笑了笑：“窥天之术，莫问。”

之后的日子，重复且单调，六艺对柳阑珊来说并不难。但对于古书，她学的头疼。

终于有一日，她问叶秋华：“你学这些的时候，不烦躁吗？”

叶秋华在一旁写字，淡淡道：“没什么感觉，这些对于我来说，算不上难，也谈不上枯燥。”

柳阑珊问：“你师傅是谁？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名讳？”

京城世家公子哥请的师傅要么是从宫中出去的老太傅，要么是隐居之士。她从没有听说过叶秋华的师傅，也猜测过是隐居之人，但实在想不到是谁能教出他这样的人。

叶秋华道：“师傅不想我在外过多的提及他的名讳，公主还是莫问了。”

柳阑珊自讨没趣，也不再说话了，这已经是四月份了，天气逐渐转暖，桃花也是谢了许多，颇有些绿肥红瘦之感。

她和叶秋华就坐在院子里，石桌上是不变的古琴。

就一个月，她学的东西就很多了。有些按耐不住，不明白之后干嘛，学会这些了呢，自己要干嘛？她仍旧毫无思绪。

她只知道柳自竹能坐上皇位绝不是只靠着母家，但她不知道到底有几方势力参杂在里面。但她曾经看见过柳自竹腰间佩戴着的蛮夷玛瑙坠。如果是真的如她想，那么柳自竹已经疯狂到这种地步了，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想象着她后背一冷。

某天，柳阑珊坐在水榭花台中静音，脸色平静，叶秋华找了过来。

他一路扒开拦着他的花枝树叶，人面桃花，飘飘然的来到柳阑珊身旁。

“你能找到这个地方，真的是不容易。”叶秋华道。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叶秋华愈来愈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他这样子让柳阑珊有些疑惑：“你这样毫不担心家人的模样真的不是你装出来的吗？还是你天生白眼狼？”

叶秋华没回话，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或许我们有真的事情要干了。”

“什么？”柳阑珊问。

叶秋华道：“幽州杀人案，我们得去一趟幽州。”

柳阑珊疑惑：“幽州杀人案，自然有仵作会去破案，我们去干嘛？”

叶秋华望着她，不明白她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但他还是叹了口气道：“公主有所不知啊，这幽州杀人案后面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这杀的人全是十七八岁的姑娘，犹如公主这般大，究竟会是谁会这么有针对性的杀人呢？况且公主想要破局，可不是只呆在这三尺后宫就可纵观全局的。公主不主动一点吗？”

柳阑珊低头思考，叶秋华说的并不错，与其被动的等风波起，不如主动入局，先行掌握部分局面。

可她是公主，要出皇宫并不容易，如何瞒天过海？

像是察觉出她的忧虑，叶秋华说道：“公主应该听说过易容，只要公主说去，这后宫中事，就不会让公主烦心。”

柳阑珊被说动了，她学了这么多，自然是不可能会安心呆在皇宫的，不如趁此出宫。

“那谁来替我？”柳阑珊问。

叶秋华微微一笑：“替代公主的，自然是熟悉公主的，如此，你的宫女沉香就可。”

柳阑珊颦颦：“虽然说她熟悉我，但她是皇兄给我的宫女，本就与我并无多少主仆情谊，她能否答应这是难以料定的。”

叶秋华折了旁边的花，把花瓣全都取下，又丢进湖中，望着湖中随意飘动的花瓣，道：“我自有我的办法，公主不用担心。今晚就让沉香来我的房间吧，我们今晚就出发。”

柳阑珊沉沉点头。

是夜，薄雾缭绕在柳园之中，园中灯光点的并不多，尚有几分黑暗，沉香走在黑黝黝的园子里有些害怕，刚才她受到消息，说公主让她去叶公子的房间里，虽说犹豫和疑惑，但一想到上次的惊鸿一面，她又忍不住的心猿意马。那叶公子，当真的是好看。

寂静的园子里只有沉香一个人的脚步声，旁边巡逻的侍卫仿佛游离的鬼魂，这让沉香生起了一丝胆怯心理。按理说她应该是服侍皇帝的，但皇帝把她给了公主，也只是听天由命。但起初她是瞧不上公主的，活像个没有礼仪的丫头，可公主又受宠，于是也只能安心侍奉了。

公主是主，她是奴。只能听从命令。

到了地方，叶公子的屋子内传来几丝灯光，看来是没睡。沉香呼出一口气。敲了门：“叶公子，在吗？”

“吱呀——”门开了，是叶公子的脸。

她朝门内看去，发现了公主也在，坐在里面，背着光看不清表情，沉香有些害怕，朝两位行了个礼。

公主发话了：“进来吧。”

沉香有些扭捏的进了屋子，浑身不自在。心里突突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

“过来，坐下。”柳阑珊道。

她走过去坐下了，突然浑身一震，她动不了了。

身后传来叶秋华的声音：“沉香姑娘，对不住了。”

沉香声音颤抖，害怕道：“公主，叶公子，你们......要干嘛？我...我没有做对不起公主的事情......我......”她口不择言。

却发现两位并没有什么表情，也就知道好像并不是她做错了事情。不久就安静了下来。

待她安静了下来，叶秋华才开口：“沉香姑娘，今日把你找来是因为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做。”

“什...什么事？”

“假扮公主。”

沉香被震惊的眼睛都不敢眨。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