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一百五十章 战！

长坡下又有两路传令兵赶到，周立秋一言不发地转身，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帅帐。吕梓安追着他的背影跟随了两步，想想又拧着眉头停了下来。

????情势走到这个层面，结局如何终究是取决于宣诏使的速度，周立秋明日开战，张齿也是明日必到，谁先谁后完全是个未知之数，吕梓安知道自己当下唯一还能做的事情，也不过只有暗暗祈愿而已。

????日落，日出，新的一天开始。无风，无云，朝阳暖日当空。

????大营诸将踏着第一缕曙光集结在帅帐之内，围绕沙盘聆听主将最后的指令。

????“你们记住，预言的天兆一出现，便如同各营同时接到号令。注意约束兵士，不要因为好奇丢了性命……”

????“是！”

????“请将军放心！”

????战策早已商定，不需要太多的强调。周立秋将手中一枚小旗端端正正插进了沙盘上泯军的营地中，转身走向帅座，面向众将郑重抱拳。

????“泯军二十万主力悉数南下，铁蹄所向，图谋的是我大乾的锦绣江山。边境子民，时时受兵患之苦，沙场之上，曾折损过多少临渊儿郎？今日甘西决战之役，我凉州营乃是主攻之锋刃，愿诸位与立秋同心协力，息北境烽火，保百姓安居！”

????在一片“誓死追随将军！”的激昂应答声中，吕梓安体内的血液不知为何也有些沸腾。那一刹那他的感觉非常奇妙，甚至觉得张齿迟了也都无所谓，如果真的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一场惊世大战之中，那么未来回想追忆之时，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也不会后悔。

????不过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战令方下，帅帐外便遥遥传来喧哗之声。吕梓安发烫的头脑瞬间冷却了下来，转头深深看了周立秋一眼。

????张齿，终究成了早到一步的那个人。

????艳阳未至中天，洒落的光线还透着微微的绯色。镶金嵌宝的天子之剑被高举在空中，光芒耀目。

????张齿一手执剑，一手托着黄帛圣旨，自军营中穿行而过。在他身后护卫的羽林精兵银甲鲜亮，盔带素缨，在半旧的边境战袍反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到了中军帅帐的帘门外，一路引领在前的赤那躬身行礼，“张大人请进。”

????张齿停下脚步，看了看已被遣出帐外的诸将领，冷笑一声，高声道：“请龙虎将军出帐领旨。”

????周边众将俱是面色沉沉一言不发，静寂与僵持的气氛弥漫开来，连帐前原本低垂的大旗似乎都有所感觉，旗面开始轻微地飘动。

????在张齿第三次喝令接旨之后，主帐的厚帘自内被人掀起，周立秋终于迈步而出，努力将音调压得平和，“张大人，能否请到帐中商议？”

????张齿面色冷峻，“朝廷旨意，加有天子宝印，将军身为臣下自当恭领，有什么可商议的？”

????“首辅大人亲临于此，应该能看到二十万泯军就屯兵在前。军情紧急，还望大人体谅，请延后一日再行宣旨可好？”

????“为何要延后一日？好让你为贪军功大兴刀兵，放任这边境血光冲撞先帝英灵吗？”

????一句话挑起了周边众将眉间的火星，场面一时有些躁动。

????周立秋按住性子，抬手先安抚诸将，自己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边境将士护卫江山，不畏沙场浴血，不畏马革裹尸，难道在大人的眼里，就只有‘军功’二字？”

????张齿语调严厉，毫不退缩，“朝廷旨意颁发四境，如若不是贪功，为何只有你北境不肯接旨？”

????话音刚落，才起的风势突然间转急，将中军帅旗和宣诏使仪仗黄幡一起吹得猎猎作响。张齿微惊抬头，只见空中阴云浮动，似乎就要掩过日光。

????周立秋神色焦灼，再次恳求道：“张首辅，临渊王府深受皇恩，先帝之国丧，我父子岂会不愿安守？可泯国已经挥兵南下，天时之机百年难遇，此战若胜，北境至少可得十年太平，大人就不能看在守土大局的分上，退让一步吗？”

????“天时之机……”口中念念有词，突然间，各种飞禽走兽四处奔逃，即便是营中战马也不安的嘶鸣挣扎，张齿不是寻常人，呆呆僵立片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地陷……这是地陷……原来你所说的天时之机，指的就是这个……”

????“张大人……”

????“地陷，自古以来便是大凶的异兆！你为臣不敬已触天怒，居然还敢执迷不悟？”张齿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唰的一下展开圣旨，高声叫道，“龙虎将军接旨！”

????空中浮云飘动，地面黄沙漫天，明亮的日光被一丝一丝地吞噬。周立秋盯着眼前被高高举起的那方黄绢，面色渐渐转冷。

????一直紧盯他不放的张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调更加尖锐，“周立秋！就算你临渊王府再威权赫赫，终归也是陛下的臣属。抗旨不遵如同谋逆，朝廷、宗室、天下……绝不会容忍你这样的狂悖之举！”

????炽白的日光已被遮近半，四周慢慢点起了火把。在跳动的火光之中，周立秋侧颊的线条显得越发硬朗，“张大人高居庙堂之上，你真的知道天下人在乎的是什么吗？”

????张齿咬住了牙关，须发微颤，“圣命当前，不容狡辩。老夫再说一次，请龙虎将军接旨。”

????周立秋紧绷的眸色此时反而平静下来，将视线从那卷明晃晃的圣旨上移开，转向旁侧，叫了一声：“赤那。”

????赤那的手中握着一支长枪，含泪举递向前。

????椆木，铁锋，赤缨。在场的临渊旧将全都认得，这支长枪曾经被周元忠握过，也曾被周立春握过，在北境烽火不息的疆场上，枪锋所指，必是战火烽烟最为激烈的地方。

????周立秋握枪在手，枪杆于地面重重地一顿，朗声道：“今日临渊上下，乃是听从我军令行事。此战之后，无论何等罪名加身，我周立秋一人担当！”

????张齿面色如雪，抬手颤颤地指向他，却又喉间发紧，说不出话来。

????“各位将士！”

????“在！”

????“天机已到，随我出战！”

????“杀！杀！杀！”

????震天的声浪四方波动，临渊军旗迎风招展。黑云流动的天空中，最后一丝太阳光芒正在急速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