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手记 第五章：年少的轻狂

高中生活是从打架开始的。

二毛进入长义县三中后没多久，就与班上的另一名同学发生了矛盾，这名同学家住在另外一个乡镇的街道上，对二毛这个乡巴佬颇为不屑。也许是出于立威的目的，一天课间休息时，这名同学以二毛看他的眼光不对为由，纠集两三个本镇的同伙，在教室里煽了二毛一巴掌，并警告他以后小心点。

莫名其妙被人欺负，二毛心里非常憋屈，但他也是“头上有人”的人——在入学前，爸爸反复叮嘱同生产队在三中读高三的另外一个表哥大强，让他照顾一下二毛。需要照顾的预言迅速被验证，现在摆在大强面前的任务，就是要替二毛复仇。

大强与几个同学在二毛的带领下，走进了高一（5）班的教室，二毛拧着肇事者的衣服，把他提到了教室的讲台上。在大强等人的震慑下，二毛先是一番言语质问，随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煽了肇事者一耳光，并以非常严厉的语气警告对方以后小心点。

一战成名的二毛在后期并没有扬名立万，反而被孤立在以乡镇、县城为主要成员的校园“帮派”之外，籍籍无名。后来，他的这些同学中，有反抗别人收保护费持刀砍人的，有抢出租车坐牢的，也有涉黑涉恶被打击处理的。

人的思想和行为，是非常容易被引导的。倘若今天我们看到一个正能量的新闻，就会觉得人世间充满了爱；明天我们听了一个变态杀人狂的故事，瞬间又会觉得阴暗险恶在世界上无处不在。

那是一个古惑仔流行的年代，受古惑仔系列电影的影响，《刀光剑影》《友情岁月》《热情燃烧》等歌曲大火，兄弟情义成为了那个时代年轻人的主旋律，由此带来的就是校园周边的治安环境非常差，学校门口的打架斗殴经常发生，宿舍床下的木质行李箱里也不难见到西瓜刀砍刀的影子。

人必须承认自己的局限性，没有阅历和知识作为支撑，我们是很难站在上帝视角看待所处年代的问题的。二毛作为兄弟情义的坚定奉行者，与同宿舍的几个同学组成了防御联盟，并声称联盟不会威胁或者危害别人的利益。联盟不会威胁或者危害别人的利益，那你组建一个联盟岂不是多此一举，这种鬼话只能哄小孩子，成年人谁信啊！

谎言终有被打破的时候。高三下学期的一天，下晚自习后，或许是兴奋过度，联盟几弟兄在宿舍里合唱起了《友情岁月》，吵闹声迅速激怒了楼下的另外一个“帮派”，他们纠集人手，上来就收拾了几弟兄一顿，仇恨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

这场纠纷在第二天下晚自习后，迅速升级为班级之间的战争。在联盟几弟兄的妖言惑众下，班上的男生们认为自己的班级被他人骑到了头上，于是纷纷扬言要在校园门口与对方决斗。

谁人年少不轻狂，二毛“混社会”的高光时刻，就是亲自参与了这场多达上百人的决斗。正当双方在校园门口剑拔弩张之时，双方在社会上的带头大哥先后来到现场，发现都是老熟人，于是在一番劝和促谈下平息了这场争端。最后，二毛所在的联盟以赔礼道歉并请对方吃宵夜喝啤酒的方式，把全面战争的风险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打架仅仅是校园生活的插曲，学习才是学生的主业。二毛在初三升学考试落榜后，以复读的方式成功考上了长义县三中。进入高中之后，他作为乡村“天之骄子”的傲娇迅速被磨灭，他发现同班的很多同学不仅领悟能力比自己强，考试成绩也比自己高得多，而曾经名扬一方的自己，不过是人潮拥挤中的平庸之辈。

高二分科以后，由于数理化成绩不堪入目，二毛选择了读文科。文科是一个游走在模糊之中的学科大类，学习文科既要靠死记硬背，又要求具备自圆其说的能力，比如作文，归根到底是考察你如何通过文字说服阅卷人；又如历史科目中那些历史事件的意义，也并不要求你非要照着教材一字不漏地抄下来，意思表达到位即可。文科的开放性决定了它的许多东西都很难被量化，而作为与文科相对的理科，则绝无在考试中蒙混过关的可能。

高考结束后，班主任让大家估估分，好为填报志愿做准备。二毛在网吧熬了一个通宵，在网上反复比对答案后，算来算去只有440分的样子，本科考不上，专科又觉得看不起，高不成低不就。

填报志愿的时候，二毛固执的性格显露了出来，本科志愿他选择了省城的一所财经学院，专科则选择了南方发达省份的一所金融学院，不服从调剂，并且其他的学院一概没填，结果，所有向他飞奔而来的专科院校都被他无情地拒之门外了。

一次不行就来两次吧，出于父母望子成龙的深切渴望，二毛的复读之路已经不可避免。二毛在度过一个悠游自在的暑假后，又开始收拾行李，再次踏上了求学之路。

复读依然是在三中，爸爸动用了亲戚关系，把二毛安排进了尖子班。复读的尖子班共有两个，文理各一个，班上的学生大多是去年高考成绩在本科线附近或超过本科线但未被录取的，教室则是被安排在办公楼里面，与校长办公室相隔不远，足见学校对他们的重视。此外，尖子班里还有特殊中的特殊，那就是通过复读很可能考上名校的那些学生，这类学生通常只有两三个，学杂费全免，吃住都在班主任家，家人一点也不用操心。复读高考那年，理科尖子班里就有一个这样的学生考上了清华大学，为学校挣足了脸面。

尖子班的学习氛围非常浓厚，即使是没有老师辅导的晚自习，教室里依然能够清晰地听到奋笔疾书的声音。父辈的期望如此之高，复读的二毛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在浓厚学习氛围的熏陶下，二毛的校园生活终于进入了认真学习这个主题，月考成绩也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二毛在刚开始复读的时候，就发现了学习文科的技巧，他总结为一句话，那就是向错题要分数。具体做法是，他买了三个大大的笔记本，每个笔记本分别把文科综合每科考试、练习时做错的题抄录下来，过一段时间再把这些错题拿出来做一遍，分析错误的原因，如此反复几次加深印象，以后碰到类似的题就不会再做错了。

补习一年后，二毛的文科综合成绩提升了将近30分，取得了253分的好成绩，而数学则是凭着它骄傲的倔强，比第一年参加高考时的26分还少了3分。

二毛是一名不考数学也能考得起本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