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手记 第四章：恶魔的诱惑

金钱是伴随人之一生的恶魔，这个恶魔同时也是世间百态、众生百相的重要导演之一。人的一生都在与金钱打交道，在利用金钱的同时也被金钱利用——一方面，人们利用金钱来填埋自己的私欲，另一方面，金钱挟持人们迫其成为它的奴隶。

金钱赋予了人们生活上的诸多自由，但它也可能会无情地吞噬掉人们拥有的一切。所以，与恶魔打交道，必须要小心翼翼，保持安全的距离。一个人如果不能正确处理自身与金钱的关系，不能节制私欲和虚荣之心，那么，无论他是富甲一方还是小有所成，都总归有一败涂地的那一天。

对于人性善恶这个问题，古今中外有很多著名的辩论，我们以人性本善的立场出发，去分析那些走向邪恶的人，就会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受到了外在事物的引诱。

多年以后，二毛被金钱这个恶魔缠身，就在于他没有成功对抗住这个恶魔的诱惑，并在节节败退中把原则和底线的阵地丢失殆尽。恶魔的诱惑，显然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在二毛上初中的时候，金钱这个恶魔便将一种不良基因悄无声息地植入到了他的灵魂之中，最后彻底绑架了他。

二毛上初中的时候，每个星期有10元钱的生活费，这10元钱包含了交通费、伙食费、零食费等诸多费用，显而易见，这点钱是不够花销的，由此，初代“信贷人”便走进了二毛的生活之中——学校小卖部，这个校园里的顶级财富机构，主动向学生们示好，声称可以先拿后付，也就是赊账。

小卖部的商品谈不上琳琅满目，但几乎每一样都迎合了学生们的喜好，炸薯片、五香瓜子、豆腐皮、方便面等等，都是学生们喜欢的零食，让孩子们欲罢不能。

二毛宿舍里的几个同学，家里似乎都比较有钱，经常会买零食到宿舍里吃，有时也分一些给二毛。所谓“吃人三朝，还人一席”，二毛也不好意思经常吃人家的，偶尔也要买上一两份与大家分享，久而久之，这种你来我往建立起来厚重人情关系，便成为了二毛的负担——自己的零花钱有限，而要维系这种人情关系又必须继续投资下去——于是在小卖部赊账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这种选择一旦付诸行动，就非常容易埋下出卖信用的祸端。

初二的下半学期，二毛在小卖部的账单已经很长了。临近放假的时候，小卖部老板娘找到二毛，给他算了一下账，总共欠了50多块钱，并询问他什么时候把账开清，“下周回来就开你吧”，二毛对老板娘说道。

期末考试结束了，二毛跑得比谁都快，拎起被子衣服一溜烟就回了老家，老板娘纵然眼观六路，也没有捕获到他的半个身影，于是，一条违约记录就这样在一个10多岁的小孩身上产生了。

“下周就开你吧”，如今，二毛在回味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他原本以为“明天”“下周”“下次”“过几天”等词汇都是对美好未来的期许，却不曾料想它们后来竟成了逃避履行还债义务的口头禅，并在不断的练习中表达得自然而然。

任何宏观的东西，都可以从微观的角度去切入分析，比如把小卖部看做一个公司，其营销之术就颇为值得研究。小卖部是做学生生意的，首先，在产品选择上自然是迎合客户的喜好，其次，在扩大客户群体方面利用了可以赊账的手段，第三，为了维系稳定的客源而动用了校园内的各种力量，最后，在吃干榨尽客户方面也利用了人性的弱点。

二毛记忆最深刻的是，当时小卖部进购了一批方便面，那是一种小包的开袋即食的方便面，每一包方便面里都装有一张《水浒传》的人物卡片，比如及时雨宋江、小旋风柴进、小李广光荣、青面兽杨志等等，凡是小孩，都难以拒绝这种卡片的诱惑。校园内短期内兴起了集卡热，大家相互炫耀自己集到的卡片，又把自己重复的拿来与人交换手里没有的，最后的结果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小卖部赚得盆满钵满，学生们被掏空腰包。

那段时间，二毛也非常沉迷于这种方便面，一次买好几包，吃方便面倒是其次，关键是收集面袋里面装的人物卡片。最多的时候，他总共集了50多张卡片，不过最终并没有集到及时雨宋江，也没有集齐一百单八将，反而在小卖部的账本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账单。

初三开学之前，小卖部的账单已然成为二毛的心头之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笔账迟早是要结的。二毛思索着如何处理这笔超支的费用，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只有虚列开支了。于是，开学前向爸爸要学费的时候，二毛编造了一个学校要订校服的谎言，并以此理由多要了50块钱，向小卖部结清了那些账单。

虚列开支是学生们向大人骗钱的惯用伎俩，随便编造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谎言，或者把实际需要的资金量夸大虚报，就可以达到骗取资金的目的。这些看似小儿科的技术性操作，往往在公司或单位做账、报销等方面被玩得炉火纯青。所以，人哪里有大人小人之分呢，社会技术运用方面，大家的天性都是一样的。

初三这年，二毛明显感觉到赊账的难度加大了，除了之前有不良行为记录之外，临近毕业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小卖部基于资金风险、逃债等原因的考虑，有收紧对初三学生赊账业务的惯例，所以想再赊账，就不得不采取包括欺骗、虚假承诺在内的一些非常规手段了。“钱在宿舍里的，一会拿来给你”“下周回来就开给你”“就赊这一次了”，这些话术在初次使用时通常都是管用的，老板娘也不好意思拒绝，但是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违约持续发生后，赊账这条路就彻底的断了。

我们继续以微观切入来分析宏观层面的问题吧。自从征信制度推出以后，一旦征信受到影响，那么我们是极难再从任何一家银行贷到一分钱的。此外，对应二毛毕业前赊账中遇到的问题，信贷机构对于老年人贷款也极其谨慎，60岁以上的老人，若无资产抵押，想到银行去贷款，连门儿都没有。

金钱绝不会以恶魔的面孔示人，它向世人展示的，都是些温馨可人的传世佳话，或是雪中送炭的动人场景，这跟那些富豪慈善家们的做法高度一致。躲在幕后操纵世间的一切，是金钱特有的技能，它以此项技能横扫千军，所向披靡，轻而易举地达到了操控一切的目的。二毛被恶魔诱惑，掉进恶魔的圈套，看似可以避免，实际上是身不由己、任其摆布的——与恶魔同行，就必然存在失足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