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04

李元山感觉不太好，他的好心情被破坏了，被逼停后，他尝试过绕过去，可那辆跑车直接横到了路上，摆明是不让他过去。

他意识到对方是冲自己来的，而不是临时起意捉弄自己，他感觉大事不妙，一咬牙想调转车头往回开，往人多的地方开。

他想法很不错，但是身后不紧不慢喊他名字的声音响起时，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李元山回过头看去，这条小道没有路灯，那辆打横的跑车灯光雪亮，他听到有人下车，听到那人喊他的名字，如今看到那人从车边的暗影里走到车灯的光线中。

他么的还是看不清。

车灯太亮，周围太暗，车灯照在那人腰腿间，却照不到他的脸。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服，很名贵的样子，李元山是个土狗，他不能辨识这些名牌的东西，就如他认不出眼前的跑车一般。

“李元山？”

身站在光明，脸却隐入黑暗的人又喊了一声。李元山没有应答，他分辨不出眼前的状况，他想不通一个衣着考究开着豪车的人找自己干什么。

“李元山！”那人又喊了一声，这次语气笃定。他慢慢朝李元山走了过来。随着他走出跑车的灯光，李元山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在向自己靠近，他扳过小电驴的车头，用电驴昏黄的灯光照向来人，终于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来的是个完全形态的“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没有别的特征，除了耳朵稍微有点尖。但是他的眼睛却不太像个人，昏黄的车灯照射下，来人的眼睛反射出耀眼的红光。

被灯光照射到面孔，来人似乎有些不悦，他眯上了眼睛，眼中的红光就此不见。他面孔苍白，看上去像四十多岁的普通人类，除了被照到的一瞬间表情有点变化，之后便一直保持着和煦的笑意。

他一直走到小电驴两三步前，李元山不用借助灯光都可以看到他面目的地方。李元山警惕地盯着他，手里握紧了电驴车把。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他小声地问道。

“你不用紧张，其实我们见过，在……警卫厅，就在刚刚。”

对面语气轻松，却让李元山更加警惕，“您是？员警嘛？”

“员警！？”那人语调夸张，突然又转折“对，我是……员警，这会找你是想问问早上余庆凶杀案的一些细节。”

李元山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他对员警身份的不屑，但是后来又奇怪的承认了这个身份，这让他断定对方绝不是警卫厅的人，甚至应该是与其对立的身份，他心中警铃大作，瞬间出了一头冷汗，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绝不好惹。对方不是员警，却对余庆案件极为关注，这让他心中有些恐怖的猜想。他极力思索脱身对策，口中勉强应道

“长官，今天在厅里的时候，我已经把我知晓的全部都说了啊，我就是个送快递的，我能知道什么细节啊？”

他心下恐惧不已，又接着说道

“再说明天我还要去厅里取我的手机，有什么问题可以明天再问的啊长官。”

他此时又惊又怕，极力让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发抖，说完这些，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惶恐的表情，自己察觉脸色不对，更加惶恐，只期盼自己隐藏在黑暗下的表情对面看不出来。

来人不动声色的听他讲完，半响未语。久到李元山再次崩不住，那人才悠悠开口“明天啊……”又不再言语。

李元山此时一心想逃离，他额上挂满汗珠，后背也全部湿透，他忙不迭地点头，也不管对面看不看得到

“是啊是啊长官，明天我还会去警卫厅取手机的，我现在回去再回忆回忆，明天一定给您更多细节……那个，今天太晚了，要不，我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对面再说什么，跨上了电驴，想要调转车头逃离。

李元山开动电驴，启动后已经走了有四五米，那人还没有出言制止，李元山心头狂喜，也不管此时正在向家的反方向开，拧死车把只想尽快离开那个人，逃得越远越好。可此时电驴忽然一个急停，李元山心中大燥，这该死的电驴竟然此刻罢了工！他又用力拧了两下车把，电驴发出嗡嗡的声响，这分明是电机运转的声音。他一下僵住，缓缓转过头来，他左侧一个人影慢慢清晰，李元山低头看地，骇然发现小电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离地而起，此刻连人带车诡异地悬浮在离地几公分的半空，难怪小电驴如何使劲也前行不了半步。

而他左侧的人影，此刻悬浮得比小电炉更高一些，他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先前眼中闪烁的红光再次出现，微光将他的脸孔映照得阴森无比，他仍戴着笑，说道

“你好像走反了方向呢，李元山……先生。”他将手伸向李元山，李元山看到他手里握着一个纸盒。

“你好像不太理解我的意思，那么现在，我问，你答。”

他盯着李元山的眼睛，将纸盒递到李元山手里

“东西在哪呢？先生？”

李元山被他的眼神一盯，顿时产生一种老鼠遇见猫，遭遇天敌的天大恐惧中，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觉得自己灵魂正在被撕碎，他听从对方的话，抬手看向纸盒，果然，正是自己丢掉的那一个，本应当今早送给余庆的那一个！他的瞳孔缩成一个针眼大小，身体却不受控制般伸手掏兜，将之前盒子中的那个软泡沫掏出来递给对方。

李元山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人的狂喜，不只是通过看他脸上的感情。他应该是被那人用什么方法控制住了，他的思维和他的身体正在各行其事，灵魂就像个旁观者一般看着身体运作，却完全不能干涉，这也让他的感知更为敏锐，甚至能够察觉到对方的灵魂在兴奋地战栗。

那人接过李元山递过去的泡沫，迫不及待地一把撕开，里面并不是李元山心心念念地手机，而是一个半个巴掌大，鸡心状地透明玻璃小瓶，瓶内空空如也。

不，并不是空的，里面有一滴翠绿色的液体，若不是李元山正处于矛盾的灵肉分离状态，凭他的肉眼根本看不出来那小小的一滴。

李元山肉眼看不出，不代表别人看不出，悬浮在半空中的红眼男子明显就能看清楚，他看到这滴液体时，那种压制不住的兴奋更加明显，他将鸡心瓶一把报入怀中，如同稀世珍宝，再将小瓶放到眼前细看，眼神炙烈。他舔了舔猩红的嘴唇，一手握住了瓶口，像是难以决断般停了一下，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发狠般拧开了瓶盖，一仰头，将那滴绿液狠狠倒入了口中。

入口的那一瞬间，极具爆炸性的变化便出现在他身上，他猛然从半空跌落，一块跌落的还有李元山和他的小电驴，同一时间李元山也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他和电驴一同落下，电驴歪倒，砸在了他的左腿上，他一声痛呼，左脚已然被电驴压实，动弹不得。李元山顾不得疼痛，极力想推开电驴起身，却被一旁的动静惊得目瞪口呆。

那个人，现在已经不能叫人了，他的身躯跌落在地后浑身扭曲痉挛，可以看到无数蠕动扭曲的血色斑点在他皮肤下钻来钻去，将他的身躯顶得鼓胀，他整个人如同充气般涨开，将他一身得体得西装撑得破烂，原本一米八左右的身躯现在足有三四米大，且越来越大，他的身体如同失控般畸变，时而一条手臂长到三米多长，比身体还粗，时而整个腹部鼓胀成球，让人感觉下一秒就要爆炸。身体发生如此巨变，那人显然也是疼痛难忍，他惨嚎着打滚，但眼中的却又带着越来越深的欲望，终于在他的脑袋膨胀到足有一米开外，整个人翻身打滚时只能以身体顶着头转圈，看上去无比滑稽又恐怖，他一边嚎叫一边滚动着硕大的脑袋，突然张口突出一口恶臭无比的粘液后不再动弹。

几米之外还被压在电驴底下的李元山惊悸不已地看着这一切，他屏住呼吸看着这个红眼男从一个人变成一个大头萝卜，歪倒不动像是没了声息，李元山感觉自己浑身汗毛直竖，在这个怪异种族遍地走地世界，红眼男这一系列变化仍是冲破了他的认知极限。李元山大口喘息，他不敢再看红眼男，一系列的变化让他心头发堵，他用力推开了电驴，一瘸一拐地爬起来，将电驴扶起打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