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05

“进化的力量，多么美妙啊！”一个阴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让扶着电驴的李元山身体一点一点地僵硬起来。

“我终究是没被这力量撑爆，这完美的身躯，就是进化赐给我的奖励！”李元山此刻如同僵尸，他慢慢把头转回去，看到的一幕令他无法置信。

地上那团扭曲畸变的大头萝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半空中多了个漂浮的裸男！

这个男人拥有20岁左右的脸孔，邪性诡异阴柔但是不可否认非常英俊，更让人无法忽视的是这个男人眼中那充盈而出的红光，如果说之前红眼男眼中的红光如同微弱的鬼火，此时他眼中便是一个炙热的灯泡，还是100瓦的，一头暗红色的齐肩长发无风自动，浑身肌肉虬节却不显臃肿，李元山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确实很接近完美了。他心神震动，红眼男不仅没在这一系列的畸变中死掉，反而似乎返老还童，更年轻更强大了。

李元山这边想得很多，那边的红眼男却没有理会。他一脸感慨的盯着自己的双手，反复捏紧又松开，似乎是在感受这具新生躯体内庞大的力量，这股力量让他沉迷。良久后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炙烈欣喜已经消失不见，如同冰冷的炭灰一般。

“多少人为了进化不顾一切，就算化为劫灰也甘之若怡，而我，终于闯了过来。”

他看向李元山，“而你，小虫子，我感谢你为我带来了进化的契机，带来了‘源能’。”

他戏虐地笑了起来

“我喜欢你听你之前推诿我时一直说的‘明天’，这让我想起了一个笑话。”

他收敛了笑意

“你这样的蝼蚁，哪有什么明天。”

他举起双手，周身开始鼓荡起暗红色的波纹，沿着他的身躯越鼓越大，逐渐扩散，一米，两米……很快扩散到七八米外，将李元山包裹住，继续扩散，一直到二十多米外，将那辆价值百万的跑车也包裹其中。红眼男眼中的红光大盛，他伸出右手逐渐紧握，周身二三十米的暗红波纹随着他握掌的姿势逐渐坍缩，到他握紧拳头时候，波纹中的一切已经化为乌有，连尘灰都没有留下。红眼男漠视周围一眼，化作了一道血光消失不见。

李元山被波纹牵扯住的时候，那种灵肉分离的怪异情况再一次出现在他身上，他亲眼看着“自己”化为齑粉，渣都不剩，甚至连一声惨叫都不曾发出，这感觉让他觉得非常怪异，心中却无悲无喜，他像一只失去行动能力的水母一般浮在原地，不能移动不能自主。红眼男已经离开很久了，他仍静静地飘在原地。

正当他以为这样地状态会持续很久时，远山外第一缕阳光照射到他身上，他失去了意识，如青烟一般消散。

李元山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蹲在王大爷的“鱼塘”边数青蛙。

那青蛙一身火红色的外皮，有着圆滚滚的肚子和雪白的肚皮，个个有磨盘那么大，它们在暗红的岩浆湖中惬意游动，背上的皮肤色泽随着熔岩起伏不定，像是呼吸一般。

李元山一边流着哈喇子一边数，嘴里念叨着这只红烧那只干煸，可数着数着他突然意识到这些青蛙能在上千度的岩浆里洗澡，多半是不怕什么“红烧”“碳烤”之类的。

他正沮丧，听到身后有人呼喊，回头望过去，只见房东黄姨手里抄着一片硕大荷叶，撵着一只五彩斑斓神气十足的大公鸡从他身后跑过，嘴里还喊着“叫花鸡”什么的。

李元山站起身，正想上前去帮黄姨按住那鸡，耳中传来一阵汽车引擎轰鸣的巨大声浪，“野猪屁奇”开着辆造型拉风，看着有点眼熟的跑车停到了他的身侧。

这头野猪戴着一副遮住半脸的巨大墨镜坐在驾驶座上，脖子上挂着条比狗链还粗的大金链子，扯着龇出嘴边两寸多长大黄牙冲李元山咧嘴笑，身边身后坐着三个衣着暴露，奇形怪状的妹子。一个顶着一头章鱼触须，不断在头上胡乱扭动的妹子还冲李元山抛了个媚眼。

李元山绕车转了一圈，边摸边啧啧赞叹，一会看着那野猪摇头，一会又摸着车说着可惜可惜，惹得野猪拍着车门怒骂李元山就是嫉妒他。

只是李元山越看这车越是感觉熟悉，渐渐就笑不出来了。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头绪，身边突然就地动山摇了起来，大片的路面被顶地翻起断裂，几根粗大石柱从地下冒出。李元山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掀倒，爬起来后

发现自己不知怎的落进了野猪的车里，可李元山却看不到原先车里的四人，环顾一圈只见那地下冒出的石柱越长越高，像一只大手，把这辆跑车从路面上托起一路高举。李元山趴在车里被颠得七荤八素，好一阵后动静渐小，他才挣扎着调整姿势抬头观察。

五根两三人合抱的石柱把这辆车包围，地面隆起一个大包，把这辆车顶起两三米，如同一只大手把这辆车托在手心。

李元山去扯车门，扯了几下扯不开，他又去试另一边，也是一样，可能车门被刚才的变故碰撞变形。李元山还想爬到后排再试，那几根石柱轰然向跑车砸落，像一只大手由摊开变为握紧，将掌心的跑车捏成了一块

扭曲的废铁。李元山被在车里，外力挤压之下他整个人一下被压扁，浑身上下无处不痛，他感觉自己被撕成了几截，后背先是穿刺般的疼痛，像是脊椎断了从后背刺出，胸腔受挤压，肋骨刺穿肺泡，血液和内脏的碎块从他口中大口涌出。全身几乎被揉碎的剧烈疼痛令他痉挛不止，耳中轰鸣，意识在最后一刻终于想起，这辆跑车就是红眼男的那一辆。他不禁苦笑，这辆车和自己一样经历了两次粉身碎骨。下一刻，更强的压力将跑车压成一块几乎实心的铁块，身处车中的李元山血肉成泥，勉强完好的脑袋如被挤爆的西瓜一般碎裂成渣……

“啊！……啊…！！！”

黑暗中，李元山如破旧风箱般吭哧喘气，大脑还在疯狂反馈周身碎裂传递而来的痛苦，下一刻却戛然而止。余痛的韵律让李元山支撑不住，他周身涌出大量汗水，头脑充血，似乎大脑仍没有摆脱上一刻这具身体濒

死的危机，依旧超负荷在向他的身体发送指令。李元山感觉天旋地转，他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身体的记忆的余痛让他弓成一个虾米，喉咙中的呜咽不似人声。他眼睛翻白，整个脑袋无规律的抽搐，鼻涕眼泪口水不受

控制地随着脑袋甩动撒得到处都是。

许久过后，大脑似乎得到了身体各部完好无损地反馈，有些不解地停止了它的应激反应，李元山这才从身体机能紊乱中重得控制权。他狼狈地蜷缩成一团，大口呼吸，又用力过猛被呛得连连咳嗽。他又躺了好一

会，终于感觉恢复了一点力量，挣扎着起身靠墙。

“这是哪？我不是……死了嘛？”他思维混乱，已经不确定自己究竟是死于红眼男手中，或是之后被岩石大手生生捏碎。

周遭黑暗寂静，李元山感觉这是个密闭的狭小空间，他身后靠着一堵墙，刚才在地上打滚时曾碰到另外一堵。他此刻蜷缩坐着，感觉腰腹处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他一边喘气一边费力伸手去掏，掏出了一个手机。

点亮屏幕的一瞬间，他的眼神变了。这个手机是李元山的，四年前他刚进文学院时，老爹送给他的入学礼物。他的手机是个廉价货色，他用了四年，哪怕再爱惜使用，屏幕上还是布满了细微的划痕，右上角屏幕还

有一块小小的黑斑，这是显示屏接近使用寿命，快要报废的表现。

手机本身没有问题，问题是这部手机昨天已经被他遗失，此时它应该在警卫厅的检验科室里，而不应该在李元山手里。李元山眼神复杂的抚摸了两下屏幕，却没有什么失而复得的欣喜。屏幕发出的微光把周围一小

块黑暗点亮，也映出李元山此刻皱着眉的眼。他分明记得自己死了，比昨天上午那个余庆死地更惨，可以说是尸骨无存，可现在他活生生的坐在这里，连昨天丢失的手机也去而复返，他心情复杂。

他确信死亡的那种疼痛和恐惧不是虚妄，刚才他身体的反应也充分说明了这点，可既然死亡是真实不虚的，那现在的自己又是什么？一个有血有肉可以呼吸的……幽灵……吗？

他摊开左手，微光照射下这只手有些轻微颤抖，他握了又松，几次反复后定下心来。

他李元山，还活着！活着便还有希望，他振奋起来，双脚使劲起身，不料却踩中了什么又滑倒，他伸手去摸，一个细长的纸盒被他从黑暗中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