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03

李元山想到这里，想登录网站再看看案件有没有什么新动向，四下一摸索却找不到手机，他下床翻找外套口袋没找到，又忍着味道捡起丢到垃圾桶里的裤子，还是没有。

他这时才想起，他的手机在报完警后掉到了呕吐物里，他根本就没有再拿回来！

李元山一顿肉疼，他刚开始工作，还没领到过薪水，他这趟出来工作时几乎是被老爹拧着耳朵丢出门的，身上仅有老爹给的两百帝国盾，以及老妈偷偷塞的一百。那只丢在凶案现场的廉价手机还是他刚上大学的时候买的。重新买一个有些超出他的经济能力，他咬了咬牙，打算去警卫厅看看，员警们应该把他的手机当成物证之类的带回警卫厅了。

他担忧自己的手机，看看天色，还不算晚，就起身换了套衣服下楼，还没下完楼梯，就看到房东太太在主房那侧看着他，面色不善。

“小李啊，房租是不是要交了啊？”

其实这话早几天的时候房东太太就该说了，当初租这里的时候，商量好的房钱是交三押一，每月40帝国盾，便是应当交200。李元山刚出家门，那时连这份快递工作都没找到，总共兜里只有300，便央求房东先少收一个月房租，等他工作了发了工资再补。房东看他长得还算周正，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便答应下来。如今已经住下了快两个月了，李元山还迟迟不交房租，不由得房东太太不对他冷眉竖眼。

李元山面色发苦，他有点窘迫的冲房东说道“黄姨，这不是工资还没有发下来嘛……”他看着房东太太铁青的脸色，保证道“工资一发我立刻就补给您，连同下个月的一块给！”

房东太太沉默不语，这个小年轻总体她还是满意的，不太吵闹，也不太邋遢，院里的垃圾他每天早上都知道带出去，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带过来让她心烦，她知道李元山刚到青阳市落脚，家里给的盘缠不多，本意也没有逼他太甚的意思。只是今天瞧他竟没有上班，疑心他是懈怠了，便拿房租敲打他一番，使他知道赚钱迫在眉睫，不可松懈。可这会她看李元山脚步虚浮脸色惨白，又有些疑心他是不是病了。

她是个莲藕人，心眼子多，但是性子静话不多，寻思着李元山条件不好，平时总吃些便宜没营养的，半月前买了条鱼烧得半焦不糊的已经算他吃得顶好的一顿，也许是工作幸苦又没油水进肚，这才虚弱成这个样子。想到这里她不动声色，闷声对李元山说道“把门口的柴火搬进来，去帮我烧火。”说罢自顾自的进了里屋厨房。

李元山见房东太太不再提房租的事，不由松了口气，连忙答应下来，噔噔几下下楼，从门口掂回两捆柴火，提回了厨房。

房东太太今天是要熬鸡汤，需要一直小火煲着，这差事现在落在了李元山的身上。放好佐料调味后，房东黄姨交代李元山看火，自己先行回房去了。李元山在灶台下盯了两个小时，眼看鸡汤就要好了，黄姨却拎着个小包，告诉他她晚上约了朋友打麻将，鸡汤让他自己解决了，记得把厨房收拾了。

黄姨走后，李元山抓了抓头，看着一锅鸡汤吞口水，他之前熬汤的时候便已经被勾起了馋虫，早上的时候他连昨天的晚饭都吐得一干二净，回来后又没有心思做饭，只吃了两口剩下的馒头，到现在已经是饿极了。于是也不继续熬汤，抄起一只大碗便舀满开吃，直把一整锅汤汤水水全部吃下肚，才觉得缠绕自己一天的阴寒尽被这一锅鸡汤驱散。

洗过碗筷，李元山带上了厨房的门，看中堂上挂着的时钟已然到了六点半，天已经蒙黑，又想起了手机的事。李元山他老妈几乎每晚都会给他打一通电话，问几句冷暖，今天手机丢了，万一老妈打电话他接不到，岂不是让家人担心？他想着警卫厅晚上也是有人值班的，便推车出了门。

他赶到警卫厅时已经快要八点，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早上帮自己录口供的员警，询问半天后，被一个女员警带到了警长办公室。晚上值班的这位警长是个完全体的兽人，嗯，一只完整的大猩猩，他穿着白衬衫背带裤，叼了一只烟斗，听女员警说完李元山的来意后摆手让她出去，他站起身来，示意李元山坐到办公桌前的长椅上，自己则去翻看了一下档案。

李元山刚坐下，大猩猩警长已经找到了档案，“你叫，李元山是吧，是余庆凶杀案的……报警人。”

警长拿着翻开的档案坐到李元山对面的老板椅上，又看了一眼档案后说“你是说你的手机落在现场了是吧，员警在档案里提到现场有一部不知道谁的手机，怀疑和凶手有关联，现在已经送到检验科去了。”

他说完之后把档案一合，人往椅背上一靠，嘬了一口烟斗，骂了一句乱弹琴。

李元山连忙解释道“大……警长，那手机确实我是我落下的，当时我报完警后人吓得魂不附体，手机掉了也没察觉，不信您可以查一下报警电话是不是那部手机打出去的，一试就知道了。”

大猩猩警长臭着一张脸，又嘬了两口烟，有些不耐烦。本来现场留下的痕迹就少，本来以为这部手机是个重要线索，哪知竟然是这个李元山这个糊涂蛋留下的，警卫厅已经被他误导了方向。好在此时网路上报道未出，也还没为了夸口案件进度而报告上级，否则这乌龙事情就够分管刑事案件的几个警长吃不了兜着走。

他脸色不善，将琉璃制的烟斗嘴嚼得咯吱作响。

“我自然会验证的，等检验科送回来，确定是你的手机就会还给你的。”

李元山还要再说，大猩猩警长已经将腿翘在在桌上，毛茸茸的长手冲他一挥，摆明了要送客，他无法，只能低声说了句麻烦您了，起身走了出去。

他心中又有些怨怂，暗骂警卫厅猪脑袋，哪个凶手能干出把手机落在现场这种蠢事。

这时他突然感觉腹痛难忍，也许是久不沾浑，傍晚那鸡汤实在太美味，他吃的太多，这会肠胃开始闹腾，急忙奔向洗手间。随便找了个隔间，他蹲上去一通翻江倒海之后，感叹自己竟是如此福薄，连一锅鸡汤都消受不起，竟然跑了肚。

反反复复几次泄意过后，终于腹中平静，腿已经蹲麻了。他颤颤巍巍走出隔断，洗手后低头揉腿，不料却看到一个巴掌大的纸盒掉在洗手盆下，已经被水浸湿了一角。他感到有些眼熟，捡起来一看，却吃了一惊，立刻将其扔到一边垃圾桶内。

原来这个盒子，正是他早上要送的两个快递之一，属于余庆的快递！

他今天吃尽了苦头，全是拜这快递所赐，这会猛然又看到这盒子，怒气上涌，想也没想就把它扔了。可这盒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警卫厅的洗手间里？李元山沉思片刻，想到之前曾把这个盒子揣到外套里，而后来录完口供后他解开衣服清洗，当时头脑昏沉，应该是那会掉出来而自己没注意。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犹豫。

“这快递是送给余庆的，余庆现在已经死了，被人大卸八块，警卫厅正在调查，还把我掉在现场的手机当成线索。”

“这个盒子如果交给警卫厅，没准他们能发现什么……”

但是他想起方才那个大猩猩的态度，又怀疑以警卫厅这些人的做事方法，交给他们也是无用。想来想去也是不妥，他最后定了定心“要是明天他们把手机还给我，我就把盒子给他们。”

打定主意，他又将盒子从垃圾桶里拿了出来，想放在外套口袋里，又嫌弃盒子湿了，会脏了衣服。于是他把外面的纸壳撕了，露出盒内的东西。盒内是一层软泡沫。李元山做了快两个月快递，知道这样包装的一般都是易碎商品，以电子产品居多，他眼神一亮，有些期待里面的东西。

“要是是个手机，那就太好了！”

他此时余光透过镜子看到远处好像有人向洗手间走来，不敢再拆，将泡沫塞进袋子，想了想，快递的纸壳也攥在手里，转身出了警卫厅。

他没注意的是，他刚出门，一个一直立在警队光荣墙下盯着警卫照片栏看的西装男子紧跟着他身后出去。

李元山骑上了自己的电驴，路过一个交通灯时顺手将纸壳丢进了垃圾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把纸壳丢在警卫厅好像有些不妥，至于软泡沫里到底装着什么，他打算回家后再拆。经验告诉他，这样包装的东西一般都不错，于是剩下的归途他都很愉悦，甚至在无人的路段把自己的小电驴一会开成“S“型，一会开成那啥型。

可他不会一直都是好心情，有人不让。

他快开到待改小区的时候，被一辆豪车逼停了。他说不上来这车的品牌，其实以他的家境，什么车都算得上是豪车。但是此时他一眼便能断定这是一辆真正的豪车，因为这车独特的造型，像一只被拍扁的大黑耗子。

他上学的时候在校门口见过和这相像的，每天停在门口，每天上车的是不同的学姐学妹。他以前同宿舍的死党“野猪屁奇”曾经指着这些车羡慕地说道“等老子有了钱，老子也要开重样的跑车，泡不重样的妞！”野猪屁奇口中“重样的跑车”价值一百万帝国盾以上。

而现在，这种跑车，把自己的电驴逼停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犄角旮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