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 柳色戚戚2

柳欢儿苏醒的那一刻，江采平逃了出来。紫菱勉强控制住了这个发疯的精怪，可终是不敌。

“柳小姐，屠村之后，他们变了吗？”紫菱一边控制着这人，一边企图让她清醒。

那柳欢儿青丝散了一地，一会儿哭喊着:“儿啊，娘对不起你。”一会儿又大笑着说:“他们都该死——”

就这般疯疯癫癫的，也不知要僵持到什么时候。紫菱也渐渐体力不支，正在这时，江采萍试着控制自己的身躯，腾空而起，从背后轻轻抱住了癫狂的柳欢儿。

“你疯了吗？快放手！这是一只攒了千年怨气的大妖！”

紫菱咆哮道。

只见江采平凑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猩红的瞳色渐渐衰退。原本发疯的女子又一次沉睡，这次她倒在了江采平的怀里，紫菱发现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再进入江采平的意海，无奈之下只能替二人护法。

金色法罩下的两个女子安详得沉睡着。梦里，江采平带着柳欢儿看了一个不同的世界。

“这是哪里？”

梦里的柳欢儿罕见的清醒。

“这是被你屠村后的真实的世界。”

“哈哈哈哈——怪不得此处荒无人烟，原来坏人都被我杀光了。”

柳欢儿得意地笑着。可远处的几座民房里，依旧传来了她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这姑娘模样周正，一定能卖个好价！”

气急之下，柳欢儿又想杀人，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你无法改变的事。”

江采平握住了柳欢儿的手。

“可恶，难道我就杀不尽这天下恶人？”

她们跟着少女到了另一个村落。这里和柳欢儿曾经待过的地方虽然不同，但这里少女的处境和她别无两样。贩卖人口，囚禁，生育，做牛做马。

但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柳欢儿又看出了其他的意味。

“这里地处荒野，穷乡僻壤，天子不能教化，自然也没人愿意留在此地。与世隔绝的他们只能通过人口买卖来实现繁衍的目的。”江采平说道。

“拿着也不能成为作恶的借口。”

“是啊，所以你杀了两百人，能杀两千人吗？能杀两万人吗？杀了这些人又能改变什么呢？”

“我能让我自己爽快！”

“你杀的这些人里，有恶人，也有和你一样的少女啊。”

“她们？她们不过是一群懦夫，一群帮凶！”

柳欢儿眼底隐隐又有猩红。江采平抚了抚她的发丝，轻声说道:“她们有自己的苦衷，虽然不能选择。但人活着就还有机会。至于是有机会行善还是有机会作恶，全看那人自己的选择。你因为自己的愤恨断了她们的选择啊。”

“不必多言，这些人可有过对我一丝的怜惜？”

江采平大手一划，场景立刻变成了柳欢儿在程家村时的生活。铁锁之下，衣不蔽体，唯有莲儿喂她吃食。一次次出逃，被打得遍体鳞伤，都是那些被拐来的少女偷偷给她送药，劝她认命。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柳欢儿一边流泪，一边咆哮。

“这不过是要我叫她们一样顺从的手段罢了。”

“那你再看——”

江采平把她带到了一百年后的程家村。绿水青山，阖家欢乐。孩子在读书，老人恩爱地走在河边。男人在耕田，妻子在做饭。

除了那棵大银杏提醒着这是程家村外，一切都和以前不同了。

“你看，这便是我杀了恶人的结果。重新换一批人来生活，这个世界就会变好。”柳欢儿有些得意，越加觉得自己没有杀错了人，甚至觉得如果当初那个书生没有把自己收入锁妖塔，她还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你看那儿！”

寻着江采平指的方向望去，“爱人者，人恒爱之。”一阵阵读书声传入耳中。那摇头晃脑做一老书生打扮，带着一群孩子念书的人竟有几分像收了自己的书生。

“他是？”

“他便是紫菱。当年你利用五尾赤狐之力杀人，让五尾赤狐受了牵连，千年来，她便关押在你之下。这还是紫菱求来的结果。想必他也来找过你吧。”

“不错，我屠完第二个村子，便有个书生模样的人来寻我，说什么放下怨念，杀人解决不了任何事。我不信。奈何他功法太强，将我锁在锁妖塔里多年。”

“当年他奉命矫正你与五尾赤狐之过教化人间。这便是百年之后的样子。”

江采平一个响指让柳欢儿看到了自己被封锁妖塔之后的世界。哀鸿遍野，紫菱最后一次用神力将这些怨气炼化。因为宸光收了他全部的神力，让他以凡人之躯改变现状，替五尾赤狐赎罪。

在那里，柳欢儿看到了那个她不忍下手的痴儿丈夫，那是她屠村唯一的心软，没有直切要害，留了他一命。其实，那个地方唯一没有欺凌过他的人便是这个痴儿。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明白。紫菱带着幸存下来的他，两个凡人，奔走在不开化的村落。村里人哪会听他们说话。紫菱在那住下了，带着痴儿修路，说是要修到县城去。这下可把当地人乐坏了，他们这个地方的人祖祖辈辈都自给自足，除了女人得不到要买卖，真就没什么需要向外求得了。

突然来了这么个外乡人，大家纷纷不看好。

可因为近亲成亲的关系，这个村子里的痴儿还不少，紫菱也不知使了什么功夫，竟将这些人全调动起来了，少说也有十来个。一月结一次黄金。虽然这里与外面不怎么相通，但到底还是有些联络的，有钱赚的活谁不肯干。一年，李家村的路便修到了县城。

第二年，这紫菱又带着一班痴儿耕种，这班子人虽然愚笨但心性出奇的纯良，紫菱教给他们耕种的法子，种出来的果实和蔬菜不仅量翻番，还特别好吃。他还造了一辆驴车，第三年的时候叫上几个痴儿一同从修好的路那走，原本要爬过万水千山，三日才能到的县城，半个时辰便到了。痴儿们卖菜种地换来了好多钱，可把那些家庭的人给乐坏了。

纷纷前来请教紫菱，紫菱是有什么说什么。如此持续了五年，李家村从一个不开化的小村子，变成了富庶的地方。

也因为开了路，李家村的人开始到外面长起了见识。有那么几个长了心的发现，自己这个村落好像在做一些不太好的事。看着被链子锁起来的娘子，纷纷动了恻隐之心。可人性哪有那么容易改变。人贩子眼见着生意做不成了，纷纷动起了紫菱的歪主意。

“他就是一个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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