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的世界崩塌后 第四章 道士

秀才爬上丰都古城的台阶，城已经残破不堪，香火仍然鼎盛，走过黄泉路，就是望乡台，秀才凝视这十尺高的空楼，想象那望眼欲穿肝肠寸断的孤魂......

丰都的阴曹地府有许多的恐吓人的牛头和鬼面。展示各种地狱的酷刑，有小鬼将人投进油锅，有人正被拦腰斩断，有千刀万剐的，有枉死城不能挣脱的冤魂，这些所谓地狱的酷刑，人间不就活生生的上演过吗，以人肉为军粮的黄巢，被腰斩于市的商鞅，被李自成炖汤的大明福王，被叶赫拉拉凌迟的石达开的儿子，这人间何曾输给地狱。

丰都鬼城文明天下，据说是“白天人看鬼晚上鬼看人”，秀才来的时候正是晚上，他要搭第二天一早的货船，过三峡下宜昌，出了四川就取道北上。

每次北上他都要来丰都鬼城住一宿，和观里的老道士摆摆龙门阵。

读书人不相信鬼神，路过塑满各色小鬼判官亡魂的阴司殿，就能看到老道的小居室。

老道白天做些香客的生意，鬼画桃符骗几个钱财。

老道姓李，自称是太上老君的关门弟子。秀才知道这些都是鬼话，他也曾经是落第的书生。早年还参加过白莲教，学会了这些神神道道的法门，不想晚年竟然以此糊口。

“秀才这就要走了”道士远远望见秀才问道。

“是的，老道”秀才边说边挤进老道的狭窄的居室。“何不留在此地逍遥！”道士玩笑道。

一张床一个水缸一口灶台，收拾的倒是干净。

“我也想呀，不过陈家的人怎么会放过我呢”秀才说，“也许末了和老道一样，找个道观或者寺庙出了尘世得大解脱大自在”

道士：“如何出的了尘世，女人的温柔你就放不下”

秀才叹息道：“读万卷书，也了却不了内心的欲望，而且欲壑难填，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但是没有说不近女色，我的出尘大约是不在追求名利吧。”

道士：“岂止是名利，饿了不吃饭？渴了不喝水？冷了不穿衣？禁绝色欲倒是很简单做个太监即可根除，但是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这样的烦恼如何去除，如果不去除不也的到尘世里面去求吗除非死了否则如何出尘？”

秀才：“扪心自问口腹之欲，实在没有办法根除起码我自觉不能，朱老夫子自己也有妻有妾，可见他也断不了人欲！那么老道如何做”

道士：“我不出尘，也不绝口腹之欲，我也爱女人绸缎般的肌肤，我一把年纪了想起来还热血沸腾，我经常偷看漂亮的香客，我甚至五毒俱全，坑蒙拐骗鬼画桃符”

秀才笑道：“老道是性情中人，倒也快活”

道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不多求不奢望、顺其自然，自然就自在了，何必出尘，在我看来所谓出尘唯有一途，便是放弃自我的生命，但是如果没有了自己这一切还有何意义呢？”

秀才若有所思。

“秀才听我一句劝，就在此间做过道长，道家不忌荤腥，不忌女色，房中术历来就研究的比较透彻，在此忘却一切的烦恼想干嘛就干嘛随心所欲，有何不可呢”

道士正要继续说话，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得凶神恶煞。

“砰！砰！砰！啪!啪!啪！”

“老道士快快开门，老子大哥有请”一个大汉厉声吼道。

“在不出来把你这个道观烧求了”众人齐声道。

“莫慌！莫慌!来了来了.道士一边大声应承，一边站起身来。

“最近来了一伙袍哥，住在后山的山洞里”道士凑近秀才的耳边小声说道。

“造孽哦，抓了好多女娃”

“天天在后面山洞里头胡搞”

道士示意秀才禁噤声。自己匆忙开门出去。

“老子大哥被人捅了“

“听说你狗日的会治伤，赶紧想想办法不然老子要你狗命”

远远的听到几个人大声的威胁。

“哎呦！哎呦！你妈呦！轻点！”呻吟声，辱骂声、抽耳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秀才噤若寒蝉。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道士急急忙忙的进屋来找草药，附身在秀才身边说道

“你们陈家湾陈哈儿的堂客也被抓了，捅袍哥的就是她”

“就是你喜欢那个段娟子”道士小声说，说完神色慌张的出去了。

秀才不觉脊背发凉，一股怒火从心底冒了起来。

“娟子被抓了，这帮畜生”

“今天必须豁出去了”

秀才没有多想，抄起道士的砍柴刀冲了出去。

偌大的阴司殿，站了一群穷凶极恶的土匪，段娟子被捆绑在大殿角落，浑身是血。

一个黑瘦的土匪用脚踩在娟子身上。

“你个批婆娘，居然敢砍老子大哥，等一下扒光你的衣服，日死你个哈比”。

说吧，还恶狠狠的踩了几脚。

匪首此时正坐在大殿靠边的椅子上，胳膊上鲜红的一道刀口，血流不止，估计这个就是娟子砍的，好个刚烈的女子，道士正在给他上药。几个土匪围在他身边帮忙。

只见匪首大吼一声，腾的跳起来。冲到娟子的身边，飞起一脚踹在娟子的身上。

此时秀才刚刚好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说不出的愤怒。

他疯了一样的冲过去，一刀砍向匪首。

匪首身手矫捷，一个转身躲过了砍刀，抬起一脚踢在秀才的肚子上。

秀才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土匪的蜂拥过来，把秀才压制在地上，七八只脚胡乱的踢在秀才身上，秀才只感觉疼痛无比。

匪首还不过瘾，突然拦腰抱起秀才，往前一抛，秀才只感觉天旋地转，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秀才的嘴角流出了鲜红的血。

匪首抄起秀才的砍柴刀，劈头就要砍过去。

娟子看到秀才有危险，奋力的滚动身体挡住了匪首的去路。

“哎呀，还是一对亡命鸳鸯”匪首说罢，一口浓痰吐在娟子身上，一脚猛的踹过去，娟子嘭的一声，被踹到秀才脚下。

秀才奋力的起身挡住娟子，怒目圆睁。

“牛逼，有意思”

“今天老子要大开杀戒了”

“老子今天不但要杀了你还有当你的面轮奸这个女的”

匪首说完，一帮土匪一拥而上，他们把秀才抬起来丢到大殿中间，转身扑向娟子。

“起来”辩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当然只有秀才能够听到，秀才惊喜不已，这是他此时此刻最渴望听到的声音，如天籁之音沁人心脾让人振奋。

“一切皆是幻想，你且去，身随意动”辩机继续说到。

秀才只感觉身体一轻，所有的疼痛突然都消失了，只觉的身上有使不完的力量，再看土匪们，分明发现他们的动作异常的缓慢，秀才闪电般冲过去过去，一人一脚，瞬间踢飞了围在娟子面前的七八个土匪，土匪们啪啪啪的跌落在大殿里，散落一地活像夏天被蚊香熏晕了蚊子，四仰八叉狼狈不堪。

秀才转过身来，看向匪首，只见这厮一脸惊恐面如蜡色。

他猛的冲了过去。

突然感觉自己如同一道白光，直接钻进了匪首的眼睛。

“来我带你走一朝”辩机说到

“这个是他的眼睛，你看光是从外面进来的”

秀才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匪首的眼中。

眼球的里面全是血红的丝，漫天飞舞的张牙舞爪的射向黑洞洞的深渊。

“我们且随他的眼识进去”，辩机说道，秀才随辩机飘了进去，但见除了眼识鬼魅的血丝丝，还有无数股其他的血丝他们从四面八方袭来，纠缠在一起向前突进，如同一张巨型的血盆大口正在疯狂的咀嚼，血盆大口的里面包裹起一个漩涡深渊正在快速的旋转。

“这血丝便是来之匪首眼耳鼻舌身意六识的欲望之丝“”

“当中被包裹的便是他的神识”辩机说道，“我们且进入他的神识看看”

秀才继续随辩机飘入神识别，但见各种画面、各色声音声音、各种恐惧、唉声叹气、饥饿、如火般浓烈的性欲，如千年寒冰的金钱渴望在在漩涡里汇聚纠缠。

“妈呀！妈呀”

“杀、杀、杀，死了、死了、腐朽的尸体、散落的残肢”

“美女美女”

“钱钱钱”

“恐惧恐惧恐惧”

“刀枪剑戟”

“鲜血”

“女人赤裸的身体，不堪入目的画面”

各种混乱的画面在交融在纠缠在挣扎...

“这便是匪首无休止的欲望”，辩机说到，“从眼耳鼻舌身传递过来的感官刺激转化成了无边的欲念”

穿过欲望的漩涡，天地一片静谧，安详而惬意，只见一条静静的大河在温婉的流淌。

辩机示意秀才跳到河里去。

河水非常的温暖，浸透在里面异常的舒服。

“妈妈，妈妈，妈妈”

一个孩子跪在地上，他的母亲躺在他的身边，奄奄一息。

小孩眼神无助，伤心的抽泣。

“这便是匪首的童年，唯一爱她的母亲饿死了，匪首的暴虐源于内心的无助”辩机继续说到。

突然之间欲望漩涡的伸出一只巨大的黑手，抓取了哭泣的小孩，小孩不停的挣扎回首，黑手将小孩投进的漩涡，小孩瞬间销声匿迹。

这个场景不断的闪现，永无止境的循环。

“这个匪首还是有良知的，他的母亲是他唯一的良知，不过这些良知早已被欲望淹没”

辩机示意秀才继续沉下去。

破旧的茅草屋子里面，一个老人躺在床上，一个黑而枯瘦瘦的女人坐在他的边上，女人在低声的抽泣，她的怀里抱起一个婴儿，这婴儿睡的异常甜美。

“最邪恶的人他的内心深处仍然有温柔纯净的地方”秀才不觉感叹，对匪首的复仇般的快感早已荡然无存。

秀才继续往下看去，但见一条蓝色的大河波光粼粼的流过悄无声息，没有源头没有终点。

“这是什么”秀才问道。

“这便是神识的洪流”

“神识洪流？是什么？”

“哦，你会懂得”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剧烈而慌乱的的心跳声，凄厉恐惧，打破了时空的宁静静。

秀才突然感觉被自己拖入了另一个漩涡，但见从天而降的巨石轰然砸在大地上，大地猛烈的震动，乌云密布飞沙走石。

那烂陀寺瞬间灰飞烟灭。

秀才发现自己回到了昨夜的梦境，正要问辩机，突然间自己连同所有的一切飞速的下坠堕入无边的黑洞。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洪亮而温和的声音在秀才的耳边响起。

“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像”

“一切因缘际会，皆因你而生因你而亡”

“走吧，不要迷失了”，辩机的声音再次响起。

“出去看看他们吧”，秀才猛的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安然无恙的站在阴司殿内。

大殿内土匪横七竖八的趴在地上，表情惊恐不可名状，匪首站在大殿的中间，目光呆滞宛如木鸡。

惊恐的土匪们，如惊弓之鸟，他们颤颤巍巍挪动身体，手足并用连滚带爬的向大殿的门口逃去，出了殿门一群人撒开腿疯狂的奔跑，头都不敢回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