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请留步 第四十章 世有神明

“说正事。”言卿假意咳嗽，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手边的折子，视线有些飘忽，心中诡异的泛起一丝雀跃，指着方才秦铮坐过的位置道，“坐下说。”

“换个坐垫，本公子有洁癖。”徐乔眼中三分骄矜五分冷清二分矫情，将那股贱贱的气质拿捏得极好，活脱脱一名捉奸的深闺怨妇模样。

“适可而止。”言卿只觉得额角突突跳得厉害，不知他哪里学来的妇人行径，“吉祥，沏茶，明前龙井，最好的那罐。”她想了想又补充道。

徐乔这才勉为其难的坐下，“陛下的事，臣自然最上心，马不停蹄的查看，这两日眼睛都熬花了。”

“朕着太医给你瞧瞧。”言卿警告的压低了声音，大有扑上去揍他一顿的意味。听在徐乔耳中却恰似小野猫在身边咕噜咕噜的撒娇，旁人敬她为天子，他……不好说。

“那日早朝后，因着秦义见过素心后如同魔怔般，陛下带着顾公子前去秦府探视，据秦铮与幸秧的叙述，陛下刚出秦府大门便晕了。”徐乔识趣的没再捋虎须，恰逢吉祥端着茶水进来，便停了停。

“陛下，顾公子来了，人在外头候着。”吉祥稳当的放下清茶，低声提醒，不妨被徐乔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简直百口莫辩，里外不是人。

“所为何事？”言卿面上冷淡了几分，余光扫过看似正常的徐乔，生怕这厮再度语不惊人死不休，更顾忌着怕他看出端倪，思及此，不耐的挥手道，“让他先回去罢，小事无需事事禀报。”

吉祥对这位徐公子颇有些刮目相看，这还是头一次，陛下连顾公子的面都不见了，心中纳罕，低头出去。隐隐觉得，顾公子若是果真对陛下无意，那便莫要妄想陛下日后再回头了。

徐乔自幼会拿捏分寸，压下心头的不悦，润了润嗓子继续道，“然而，幸秧君于巳时才出门，陛下却已准备离开秦府，秦府在皇城脚下，幸秧君却在五条街外的破院中居住，算一算脚程也需半个时辰，此乃第一点，时间对不上。”清朗的声音娓娓道来，引得言卿专注的看向他，徐乔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剥着果盘里的橘子皮，阳光下，美人的指尖将几丝橘络去得干干净净，晶莹剔透的橘瓣在莹白的指尖好似会发光，令人看着便口齿生津。

言卿心下盘算，算他识相，竟还会讨好人，溜须拍马，待会定要狠狠拒绝……眼见着他将橘子塞入自己的口中，无辜的问道，“陛下也想吃么，盘子里还有。”

错愕过后，言卿狠狠磨了磨后槽牙，“朕还不至于舍不得几个橘子。”

“清甜中带一丝酸意，橘皮一剥开，满室清香，当为上品。但比平阳公主府上的却逊色一筹。”徐乔自然不是在废话，见陛下也想到了那层，笑道，“陛下与臣果真默契。”

“这橘子是昨日新进的，那日幸秧却道平阳府中的西南贡橘比宫中更佳，这分明是后头的事！”言卿心中惊骇，直勾勾的盯着他，那模样让徐乔十分受用，不自觉勾起嘴角，比那橘子还要可口。

“幸秧君却道，不曾提及此事，既然无人说谎，那便只有一个解释，有人篡改了当日的记忆，那个人甚至能预知未来。”徐乔深邃的目光落在正经危坐的女子身上，“陛下还有什么事不曾说？”前几日私下吩咐他查清此事，却只说做了个怪梦，既然是梦又为何如此笃定要他去查，除非，这根本不是梦，那么是什么事让陛下如此相信呢？她却不说。

言卿缄口不言，语气中带了一分挑衅，朱唇轻启，“徐侍郎天纵英才，怎么还有不知道的事？”眼波流转间尽是揶揄。

“臣若不幸言中，陛下可有赏赐？”徐乔隐在袖口中的手指微微摩挲，有些手痒，这样顾盼生辉的小脸……

“朕许你一个请求，须无伤大雅。”她连忙描补，有些审慎的戒备，显然对他已经有了不少认知。

徐乔眸中好似星河碎裂泛着点点粼粼波光，比秦淮河上的莲花灯还要醉人，言卿忙低头剥橘子，不敢再看。

“前头说到秦义魔怔了，昨日听闻已然痊愈，那御医开的方子臣瞧了，只是些寻常的安神药，如何治得这般古怪的病。那素心也死的蹊跷，仅死亡一夜，尸体便散发恶臭，浑身高度腐烂，分明是死亡七至十日的模样。陛下前几日将明和郡主及太后谋逆的案子查清，昭告天下，其中素心的遭遇也一并平反，甚至追封了她。这做法未免，太过怪异。家丑不可外扬，陛下偏偏扬了，一个可怜小女官被裹挟的一生无关痛痒，甚至最终她还意图谋害陛下，不责罚便罢了，陛下还追封，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桩桩件件串在一起，便不是偶然。陛下，是谁给了您解药？”徐乔的眼睛好似能洞悉人心，言卿默默将口中的橘子咽下去，摇摇头。

含糊其词道，“许是这世界，果真有神灵。”说出来倒像是敷衍一般。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晃落在她脸上，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对面传来徐乔的轻笑，“我信。”

“放肆！”言卿打掉他的手，躲出一步，张惶间带落了手边的茶盏，刺耳的声音穿过门板传到外头。吉祥愁得拔拂尘上毛，陛下怎的又生气了，如今日子也不大好混了。

“这便是臣的请求，谢陛下赏。”说完又变回了那副厚脸皮的模样，隐在袖间的手虚握着，许是还在回味方才滑嫩的触感。

吉祥眼见着又一个被轰出来，只是这个行走间虎虎生风，面上春风得意，完全不似被骂的样子，思索间拂尘的毛落了一地，里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吉祥！”右眼皮狠狠抖了抖，不妙，大事不妙！他有理由怀疑，徐乔在报复他，一进去，不用怀疑，他确信！陛下的脸色为何如此阴沉，为何比秦侍卫走时还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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