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恒强 第十三章 借三生镜

这天，李中正在六道峰上的藏书阁内披头散发地翻阅书籍，面前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几个小光球亦在藏书阁内忙忙碌碌地四处浮动着。前几天，玄桀苦哈哈地告诉李中，魔界血海里的最后一头啸渊鲸前些天出门闲游，好巧不巧碰上了一只巨大的魔面章鱼，冤家路窄，一见面就在血海里打得昏天黑地，浪潮汹涌，而后各自受了重伤。这头啸渊鲸被魔面章鱼咬掉了半幅身子，仍然挣扎着游回自己的老窝，进去便再没出来，估计很快就要熬不住了。

李中唏嘘。这些年三界在魔界的封印安稳无事，想来这啸渊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血海是魔界重要的封印之地，这大家伙的老窝就在那地界，虽说并非有意看守，但是有他镇守日日出没在那地方，常人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并且李中最受不了玄桀说“最后一头”，一听什么东西是“最后一头”、“最后两只”……他就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感，老是想再捞一捞。

可是，其他的小魔兽，像什么之前养过的麝香鸡、螣蛇、白狼、鸾鸟……他都能学着养一养，这啸渊鲸可咋弄啊？

一是体型太大，二是活在海里。李中想半天想不出办法。

小光球们已经帮他找了不少资料，怕是所有世间关于鲸鱼的资料都在里面了，但没有一个教人怎么家养鲸鱼的！李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玄桀，这次这忙我可能是帮不上了。

看着一个吊在幽空中上下浮动，辛勤工作的小光球，李中出了神。

突然，一个想法浮现出来。李中夺门而出，来到田边，此时赵欢无甚事干，正在田间东看看，西瞅瞅，阿惜则在田边上窝成一团睡得正酣。李中伸手拍了拍阿惜。

阿惜纹丝不动，鼻子还冒着泡泡。

赵欢从田里走了过来。自从在六道峰上重生以来，他闲时就帮李中翻翻地，喂喂鸡，培育各界的作物，不时也跑跑腿。见了此景，从怀中一个纸包里摸出一个薜荔木鼠肉团子扔到阿惜嘴边。阿惜仍然睡着，嗅到味道却一张嘴将那团子咬住，嚼了几下咽了，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阿欢哥哥，还有好吃的吗……”

李中没好气道：“章钰来了。”

阿惜又迷糊了一下，接着腾然起身。“在哪呢？那只死鸟也来了？”

李中说：“快起来，有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俩去办。”

阿惜支楞起来，和赵欢一起认真地望着李中。

李中取了个绛珠草汁揉成的丸子，在他们面前晃了晃。阿惜奇怪道：“素丸子？看上去不好吃。”

李中说：“你们去一趟血海，撑船到那啸渊鲸的巢穴之上，阿欢用绳索拉住阿惜，阿惜便伸长身体潜入血海，见到那啸渊鲸就将这绛珠草丸子投入到他嘴里，看着它咽下。若是那啸渊鲸不吃，也要将丸子带回。只是阿惜不会水，一定要阿欢在船上抓紧牵引绳子，一遇到什么危险便将阿惜拉上来。”

赵欢和阿惜听了这行动计划，俱是一愣。

李中看着阿惜迟疑的神情：“我这也是一上头想出来的法子，可有什么难处？”

阿惜说：“主人，难处倒是没有，只是这丸子看上去真得很难吃，那鲸鱼会吃吗？”

赵欢说：“世尊，这个简单。我们在血海找一条小鱼剖了，将绛珠草丸子放在鱼腹中，再喂给啸渊鲸便是了。”

李中说：“此法甚好，你们便去试试。若是实在不可行，也不要强求。保护好自己才是关键。”

李中说罢，又觉得心中总是不太放心，毕竟那血海中危机四伏，啸渊鲸受了伤，性格又凶猛。并且，绛珠草作为三界外之物，万一那啸渊鲸不肯服食，散落在魔界，也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思索半晌，李中说：“人尊那里有一面镜子，叫做三生镜，是当年人界大定时，老主为协助他治理，特意赠给他的。我用那镜子可以看到血海中的情况。你们去血海之前，将那镜子借来给我。”

赵欢和阿惜便简单准备，赶紧往人界去了。赵欢轻车简从，只带了一根帝女桑编成的粗绳和一把佩剑。说起这把剑，赵欢来六道峰时身上便有了，总觉得眼熟，却忘了从何而来，任是如何在记忆中翻找，也没有半分影子。阿惜则带了一整包薜荔木鼠肉团子，还有几块枫糖糕，几粒丹木果、火枣，零零散散一小兜。

赵欢看着阿惜拎着的兜子叮叮咣咣，道：“也不知道你是吃去了还是玩去了。”

阿惜不假思索道：“当然是玩去了！”，说完才反应过来，“呸，当然是认认真真完成主人的任务去了！”

赵欢嫌弃地说：“我看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假。”

阿惜吐了吐舌头（信子），不理他。

两人先一起到了人尊殿。往里走时，阿惜突然想起赵欢与常政此前种种，不由偷眼看赵欢神情，见赵欢神色如常，心里松了口气，却也想到，主人抹除记忆如此干净，那自己是不是也忘掉了很多很多事。

常政没想到赵欢和阿惜今日会来，一时有些吃惊。

赵欢自去了六道峰，虽说忘掉了过往一切，但是面貌也恢复如初，变回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模样。此刻赵欢看常政神色恭谨，却……陌生。常政忽略了那陌生带来的一点点异样的感觉，这么多天过去，看到他一切安好，便觉得很是高兴。

上次和赵欢离别的场景，仿佛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赵欢先开口，语气客气且疏离：“拜见人尊，我是六道峰的阿欢，此次前来，是想代世尊向您借三生镜一用。“

常政指了指桌上：“就在那里，你自己拿。”

赵欢有些奇怪，感觉这个人尊有点自来熟。想归想，他还是礼貌地颌了颌首：“谢过人尊。”

常政反应过来，奇怪道：“李中借三生镜做什么？”

赵欢道：“世尊听闻魔界血海中的啸渊鲸身受重伤，令属下前去搭救，世尊不放心，故取三生镜方便观看实时战况。”

常政一听这话，气得冒烟。“什么什么鲸？它受伤了与你何干？干嘛要你去救？还要去血海那么危险的地方？”

赵欢觉得人尊真是奇怪，太奇怪了。他奇怪地抬头，奇怪地看着人尊，不过语气仍然礼貌：“人尊，那啸渊鲸身为旷古绝今的灵兽，如今只剩下一只，终其一生守护三界封印，且那鲸现在还留有一口气，便让属下去看看，如有可能便救下。世尊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其对三界劳苦功高。”

常政气得摔了手边杯子。“好一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什么什么鲸，难道不是寻常的生老病死！”

阿惜听着两人说话，看看常政，又看看赵欢。她好像有点知道常政在生什么气，但又不是太理解。

赵欢觉得人尊不仅仅是奇怪，还有点不可理喻。他不打算和人尊争执，便准备拿了三生镜离开。可是常政却不干了。

“你把镜子给我放那！我不借了！”

赵欢这下也有点来气了，觉得这人可能多少是有点毛病，可是对面是人尊，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跟常政大眼瞪小眼。

常政看着赵欢这样子，感觉心里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简直要憋出一口老血，脱下鞋就朝赵欢扔过去：“你个没良心的！”

鞋子扔到赵欢身上，赵欢有些按捺不住了，刚要发火，阿惜赶紧抱住了他：“欸欸欸，阿欢哥哥！别生气嘛……”

赵欢在常政身边待了六十年，一次都没红过脸，故而这次常政看见赵欢生气的样子，又脱下了另外一只鞋。

赵欢冷静下来，自然也知道对方贵为人尊，真生气起来怕是不妥的。于是草草行了个礼，便兀自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心想，我阿欢再踏入这人尊殿，我就是孙子！

阿惜留在原地，看着常政说：“人尊哥哥，你明明知道他全没了记忆，还生哪门子的气？”

常政心中怒气未平，看着阿惜说：“你怎么管谁都叫哥哥？管赵欢叫哥哥，管我也叫哥哥？我是你爷爷！”

阿惜梗住，睁大眼睛看着常政，两颊气得圆鼓鼓的：“你可真是不可理喻！”

常政看了看阿惜，杏眼圆睁，秀眉倒蹙的样子倒有几分可爱，他本就觉得阿惜长得甚是符合他的审美，如今看她生气了，自己的怒火倒是平息了大半。常政挑起半边眉毛：“这么看着爷爷干什么？”

阿惜狠剜他一眼：“只怕你越是这样，他心中芥蒂越深！”

常政撇了一记眼刀给那正离开人尊殿的背影：“爱咋咋，与我何干？”说罢便转过身去，把玩着殿中的香炉，漫不经心地对阿惜说：“还不走？再在本尊这里耽搁，你们怕是也不用去那血海了。”

阿惜跺了跺脚，跟在赵欢身后跑出去了。

人尊面无表情地捻着香灰，兀自站了许久，心中想着，走吧，走了清净。

正这么想着，突然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常政没回头：“镜子不借！”

背后却传来衣料摩擦进而单膝跪地的声音，这是以前赵欢常做的动作。

常政蓦然回过头去，却不期然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赵家家主赵念，拜见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