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秋月 第十六章 应许平凡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来来去去，停而不止，熙熙攘攘，匆匆忙忙，行色慌张。

独他站在原地。他本不该来，不该入这纷乱尘世，当如他的名字，平凡，应许平凡。

但红尘中匆匆一眼，再没能合上心扉。

她讨厌他，他感觉得到，忘川中恍惚一瞥，她竟皱起眉，遑论他还做了那样的事。

一时冲动，可能一生无法进入她的心。

那人站在楼下，不时朝着楼上望来，似在等什么人。

客观地说，那人长得不丑，甚而有几分好看，但任岚不喜欢他，说不上来的不喜欢，甚而反感，至于原因，找不到。

除却初次见面的不愉，一同出忘川，他算得上体贴入微，呵护备至，平心而论，难以说讨厌或不讨厌，但一见他，任岚每个毛孔都不舒服，从头到脚的排斥，像炸毛的猫。任岚不喜欢那样的人，也不喜欢那样的自己，于是，一并讨厌上了。

还没等到下班时间，她按捺不住，提前打卡，偷偷下楼，从后门溜走。

许平凡靠在车边，守株待兔。他算准了她会溜，却没算准，她会看见他以后，直接钻上别人的车。

车从面前开走，留下一排排尾气。

他在原地苦笑，望着开走的车融入夕阳中，出神。一时不晓得该穿越回几天前把错误纠正，还是该把一切在此刻画上句点。想了一会儿，开车跟上她们。

车没往市里开，也没往她的住处开，而是开去了海边。

他不远不近的跟着，见到了海边厚，她下车，走下海滩，坐在海滩边。

他紧跟着停车，朝她走去，她似乎并不惊讶，正等着他来。

任岚望着海风出神，听到关上车门的声音，她知道那是谁，不用回头。她不知该怎么跟这偏执男人交流，也不能莫名其妙给他定罪，他似乎不是个接受拒绝的人。她得想个完美的法子，让他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海边夜市即将开始，许多烧烤摊搭起棚，不远处，不知谁家搭了个舞台，似乎一会儿，会有表演，再远一点儿，一块空地上，放满烟花爆竹，一筐一筐，码得整整齐齐。

也就这里能放一点儿烟火了，城里禁火，许久不得见了。

气氛不错，希望一会儿不影响他的心情。

成年人对于浪漫已经麻木，反对无算计的生活饮鸩止渴，能歇一秒脑子，绝不多动一秒。

男女关系也是。

许平凡走到她身旁，席地坐下，“这里风景不错。”。

“嗯。”

“你喜欢这里?”

“嗯。”

海风扬起她的头发，将发丝朝他这边吹，他伸出手，顿了顿，放下去。她对他的不喜已经到懒得多说一句话的地步了。

“对了，还没有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突然问，问得他一惊，而后惊道，“平凡，许平凡。”。

“真是个好名字。”，她看着海风，并不看人。“若能安于平凡，便能免于极大的悲喜，真好。”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了，还真是敏感，他不说，她也知道他的心思，一如既往的机敏，机敏得令人失神。

“许平凡。”，任岚懒懒开口，实在找不到恰当的方法了，只好这么做了。

“嗯”。

“交个朋友吧！”

“你……，你是认真的?”

她终于回眸，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很惊讶吗？”，他敛下神色，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点头。

既然讨厌，为什么要做朋友?他没问，只是点头，又点头，当做回答她的问题与要求。

“实不相瞒，我并不知道，如何和别人做朋友，你是第一个。”，第一个让人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存在，重了吧，怕影响与其他人的关系，既与长明、秦玉一同出现忘川，必不会太远。轻了吧，自己实在不舒服，保持着“朋友”的关系与距离，既容易了解与拿捏，也方便做出应对，与其成为敌人，不如成为朋友。

他点点头，笑了，不知在笑什么。笑了许久后，忽而往远处走，走到棚中，拿出两瓶啤酒，往桌边一磕，磕掉瓶盖拿过来。

不会要喝酒吧？任岚左右为难，她不想喝，但许平凡已经拿了酒过来，一瓶给她，一瓶给自己。

她为难的接过，刚想拒绝，许平凡开口，“我知道你能喝，别拒绝，里面没毒，普通的啤酒，喝了没事。”，后又替她想好了说辞，“一会儿叫代驾。”，说完碰一下她手上的啤酒，“干杯，喝了这一瓶，我……”，他没接着往下说，任岚怕他说出“我的都给你”这话，赶紧仰头喝酒，他望着她笑了。

一气喝下啤酒，将酒瓶插在沙滩中，人有点晕，倒不醉，喝得有点急。她没话找话，“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他喝完酒坐下，享受着海风吹拂，似想起极美好的回忆一般，“一个。”。

“她一定很美吧？”，她打一个酒嗝，毫无形象地瘫坐沙滩上，说完当即后悔，怕他打蛇随棍上，来一句“跟你一样美”，但她多虑了。他思考了一会儿，似陷入回忆，许久，并未作答。等她忘记这个问题时，他突然说，“很美。”。

这勾起了她的好奇，尽管理智告诉她不要好奇，但她好奇了，她想知道让他沉醉的女人长什么样，但看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心下了然，他那位爱人，只怕，长得极其像她，一瞬间，怒从心起，直冲天灵盖，竟敢，竟敢?正欲发火时，突然想起，关她什么事?

他喜欢的人就是像猫像狗也与她无关，想到这里，她便不问了，沉默地吹着海风。

许平凡摸不着头脑，明明感觉距离近了不少，一瞬间，急转直下，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他也干坐着，索性海滩边人渐多，渐热闹，人声冲散了他们之间的疏离，显得不那么冷漠了。

“要吃什么?”，许平凡望着亮起的灯火也飘起的炊烟，食物的香气从那边传来。

“随便。”，任岚望着海平面，一时窝火，一时生闷气，一时发作不得，将啤酒瓶扔进海里。

啤酒瓶在海边滚几圈，停住不动，一个人跑过来，将啤酒瓶捡起，本想骂人，但抬头见她，一时骂不出口，反被瞪了一眼，悻悻离去。

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不要乱扔垃圾。”。任岚又一眼瞪过去，那人快速走了。

许平凡忍住笑，但凡笑出声，必得遭一白眼，或几眼，她那一句“随便”已足够说明她生气了，但她气什么?他想不到，只得去点吃的，希望吃了东西后，她的心情会好一点。

这边刚去点东西，那边有人喊挪车，任岚一看，不是许平凡的车吗？再看，钥匙还在脚边，便自告奋勇替他挪车。

驾驶证她是有的，但也真不会开车，路痴还很严重，人极度紧张，油门刹车乱踩，所以不开车，但今天这车不是她的，莫名想作一下。

上车，打火，转弯。

许平凡从大棚里出来，就见一张白色车从坡上驶来，定金一看，这不是自己车吗？当下一急，车里果然是她，她在车里手忙脚乱，喇叭按的震天响，就是不减速，车飞了一般驶来，吓得沙滩上的人四窜。

许平凡侧过身，让车开过去，打算跳窗抢方向盘，他刚跳进车，还没摸到方向盘，车猛地停下，将他弹起，狠狠撞到玻璃上。来不及顾上自己，转头看她，果见她捂着额头，也不说话。

气氛尴尬了一会儿。

“对不起。”

“没事吧。”

两人同时开口，任岚捂住额头，摇头，“没事”，有事的是车，陷在沙海中，怎么出去?她歉意的看着他，感觉到久违的心虚，他的额头也被撞起一个包，渗着血，不比她轻松。

“你松手我看看。”，她依言将手松开，他松了口气，问题不大，一小个包。“你下去，我来开车。”。

她打开车门，发现都是水，为难得看了看他，他看一眼，下车。她慢慢挪过来，下车，也是水，左看右看，脚不知道往哪伸。

许平凡暗笑，看她踌躇了好一会儿，求救地望着他，他才走过去，一派正人君子作风，张开双臂，抱住她，将她轻轻抱起，走到干燥的地方，放下。她脸红的似花，但他不敢多看，多看一眼，要背上登徒子的罪名，等她站稳，急忙去看车。

车陷在海岸边，四个轮子陷进去，开不出来了。忙打电话叫救援。

打完电话她还站在一边，看着车子发呆，见他过来，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弄成这样，开不出来了吧？”，她听到他叫救援了。“损失了多少，我赔给你。”。

他望着海风将她长发吹动，一瞬走神，许久后回转过里，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听到赔什么的，抓了一个赔字回答，“你是得赔。”，说完就见她眉头越皱越凶，“得赔我吃饭。”，她的眉头仍未放开，他想抚平，但忍住了。“一会儿我朋友过来开，怎么都得请人吃饭，你说，这饭你请不请?”，她的眼睛明亮了，“请”。

一顿饭而已，请，必须请。

两人走入烧烤棚。

不一会儿，许平凡接了电话出去，拖车将车拉出，挪到马路边。

“你把车开这里面去?”，男人眉头一皱，不可置信。忽而看到钻出大棚的任岚，心领神会，朝任岚方向看，“她开得?”。

“废话，赶紧走。”，许平凡将他一推，车门一关，头也不回。

“你不仗义啊？我给你挪车，你饭都不请我吃?”，男人越说越大声，见任岚听到停步，索性打开车门下车，“小姐姐，你这个男朋友要不得，不会做人，赶紧跟他分了，换一个会做人的。”。

任岚一脸尬笑，许平凡回头，提脚踹他，他终于回到车上，发动车子，一边开车，一边冲任岚笑。

任岚礼貌的点头，“他不吃饭?”，实际巴不得他赶紧走，嘴闲得一级，如园中老鸟。

“他不吃，他，……”，许平凡故作尴尬，就话重提。任岚打断他，“我知道，他很喜欢开玩笑。”，说完嫣然一笑，“不过，你的朋友，很不平凡啊。”。

“你喜欢这种?”。

算得上奇葩脑回路了?任岚摇头，“他长得挺帅。”，许平凡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一会儿后说，“是挺帅。”，任岚眯眯眼，点头，“你也很帅。”。许平凡不说话了。

两人吃完烧烤，在海边吹会儿海风，吹得有点发冷，才回去。

许平凡本想多待会儿，他想同她看烟花，但她冷得发抖，还不接受他的绅士，披上他的外套，只得随她意，错过这一晚的烟花。

这天晚上，许平凡梦到了漫天烟花，烟花下，她对他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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