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叹 完整的元祭

等千珩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昔吾几乎是耗光自己所有灵力才拦住元祭继续失控，力灵咆哮着要所有人陪葬，让昔吾一掌打散了魂魄，消失前只和昔吾说了两句悄悄话。

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昔吾只是搪塞过去，叫人闭口不提。

入目的满地苍夷让千珩很难受，他痛苦的蹲在原地不知所措，澹台走过去安慰他，也不知道从何开口。

昔吾检查了元祭的情况，拉住打算上前治疗千珩的阿君。

“让他疼，知道自己错了。”

傍晚，昔吾才恢复力气从魂石里面出来修补弄坏的祭坛，罗屿琛和澹台聊了很久，最后拿出一枚猩红的果子塞到千珩口中。

浓烈的血腥气和苦味让千珩又一次昏厥，醒来之后小脸惨白，这样折腾好久，他终于没有力气抵抗了。

澹台有些心疼，昔吾检查他的情况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和澹台谈话间又塞给他一枚。

千珩捂着嘴跑了。

“别欺负他了，一个倒霉孩子。”

澹台无奈扶额，昔吾笑笑离开，没等他走到门口，段白夜风风火火跑过来，满脸激动。

“尊主，保护壳破了。”

他们强占灵界还有一个目标，是风寂桐口中的古树。

昔吾算算时间，它应该已经很大很大了，新的灵脉已经长好，为了不出意外，他还是决定先去古树看看。

古树并没有多大变化，莹白色的枝丫还在蔓延，非要说的话是叶子多了一些绿色，昔吾靠近的时候感到一阵很舒服的灵力，温和，对自己魂魄很好。

这个树的种子是他和方绝的一个交易，当时他帮忙处理掉古神一些封印，换来了这枚种子，好像叫什么安魂树。

他当年也没有想到这个树能长大，整个空间都是暖洋洋的，跟过来的几人有些不想离开，巫月年抚摸着垂落的枝条，有些失神。

这棵树是有温度的。

昔吾倒是看不到它的容颜，只能看到它体内的灵脉，紧接着，灵脉上多出两个魂魄。

澹台看见树上的叶子飞落，想去接，但是叶子像是有目标一样朝着昔吾去了，几乎是叶子落下的同时，昔吾后退一步，闷哼一声跪在地上。

还在看美景的几人反应过来想要去看看昔吾的情况，结果昔吾摆手让他们别过来，澹台离的近，看见了昔吾的神情。

少年紧紧抿着唇，倔强的抬着头，还是没忍住两行血泪滑落，他也不知道这个诅咒这么强，哪怕是魂体自己也摆脱不了，像是闹脾气一样他擦拭半天，最后树叶轻轻滑过他的脸颊，少年终于忍不住往前扑过去。

并没有想象中的跌倒，反而是树叶化成两个魂体。

看不清的模样，但是昔吾的反应倒是证实这俩人是谁。

“……我长大了。”

声音有些哽咽，他不自在的四处乱看，魂体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没说什么。

“有了，朋友，伙伴，爱人——有机会给你看看，我很喜欢她。”

“她叫宣宁，也有过孩子。”

“可惜我什么也没有保住。”

昔吾悲伤的握住铃铛，女人轻笑着握住他的手，男人也握住他另一只手。

他们是家人。

昔吾怔怔的看着面前越来越虚弱的魂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他有些懊恼封印了自己的眼睛。

古树散发出微弱的光，两个魂体像是得到准许一样，轻轻给了昔吾一个拥抱，慢步走向千珩。

千珩不明所以，昔吾倒是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沉默的朝着古树跪拜。

他从来都是没有信仰的，而此刻，真的需要什么给他这个信仰。

魂体化作两片叶子缠绕着千珩飞了一会儿，最后进入元祭本体中，原本充满凶煞气息的剑刃忽然安静下来，剑柄处出现一个花纹。

是两片相连的树叶，同时周围散发出大量的韵息。

周围的人有的困惑，有的惊喜，澹台眼中甚至出现了疯狂。

他以为昔吾在凝定新的源力，而接下来发生的异象让他又否认了自己。

千珩身上出现一圈又一圈的咒文，元祭的图腾出现，祭台开启，但是不同的是原本象征元祭的猩红色荆棘变得暗淡，同时图腾上出现了新的图案。

是一圈柳枝，它们穿插在荆棘之间，围绕着中心的祭台，昔吾在庞大的源力中清醒，充满笑意的朝着古树一拜。

他弯了腰，澹台红了眼眶。

“这下子，元祭完整了啊。”

他的尊主不必再因为它疯狂，不比因为它感到恐惧，也不用在进行杀戮……

想着想着，澹台想到了宣宁。

要是早点，不对，是太迟了。

几千年的时光才换来这个机会，像奇迹一样，那么复活宣宁……

澹台看向完整的元祭。

真正的生与死之悲赞，是哀歌也是奇迹的灵光，千珩不明所以的看着元祭本体，昔吾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从他手中拿过剑。

“我还是有些讨厌它……你继续保管着吧。”

昔吾看向巨大的古树，韵息已经开始散去，周围又一次安静下来，他检查了这里所有的魂魄，抱着最后一点点希望，还是没有。

她不在这里。

就连末辛和昔之恕的魂魄都能招回来，它却招不到宣宁。

古树似乎察觉到他的痛苦，释放出自己的灵力想要安抚这个受伤的魂体，澹台沉默的低下头，而在一边同样也在寻找故友魂魄的巫月年也难过的坐在了一边。

巫云升的魂魄也不在。

好像这里的根本不是欣慰和快乐，是再一次重创昔吾的刀。

几人最后还是离开了秘境，风寂桐离开的时候悄悄拿走了一枝嫩芽，她也不知道这个新的树会什么时候长成，不过带着期待活着，就是他们的使命啊。

夜晚，营地里面篝火连天，为了让沉闷的众人欢快起来，罗屿琛能歌善舞的本事发挥的不错，昔吾也只见过他跳祭礼之舞，还是第一次见他像是哄孩子一样跳，看着看着还真的放松下来，千珩甚至和罗屿琛讨教，希望他教自己几步，玉灵子也加入，看着他们快乐，澹台忍不住问昔吾，现在感觉如何。

昔吾指了指自己，最后笑笑收回探查的灵力，澹台知道他不准备继续“看”下去，起身和他离开。

另一边，趁着众人无暇顾及秘境，墨尊利用最后留着的寒黎带着骆行川踏入秘境，接近古树的时候，墨尊拉住了往前的他。

“你该如何解释。”

骆行川四下看看，又抬头看向被树干死死包裹的水晶棺。

“变成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觉得我就是骆行川。”

男人说着，灵力凝聚在双手，朝着满是封印的水晶棺走过去。

“享受着属于他的人生，他的朋友，他的爱人，我像是一个卑劣的偷盗者，披着他皮囊的恶人。”

水晶棺在他一下一下的抨击里，缓缓出现裂纹，想当年墨尊几乎耗尽所有可以调动的力量才保住他的命星和肉身，现在看着他摧毁水晶棺，竟然有些不适。

“你以前问过我，世上有没有万物共生，和平的地方，我说过，没有。”

在沉闷的抨击声里，墨尊听到了男人话音中的哽咽，虽然背对着自己，他也能想象出男人的表情。

“我们无法想象未曾见过的地方，绘本中所描写的美好也只是南柯一梦，我曾经也以为我是错误的，后来变成骆行川之后，我才知道，一直在清醒着做梦的是我。”

苦难和美好，背叛和忠诚。

“他们好像一直待在那里等我赎罪，而我一次次做了懦夫。”

信仰和崩坏，禁锢和解脱。

“无论如何挣扎，我就在这里，安静的睡着，像个笑话。”

随着棺椁的开启，一具鲜活的肉身出现在两人面前，他身上是密密麻麻的咒文，从上到下整整打入七颗锁魂钉。

“我逃不走，这就是，我的现实。”

骆行川笑着趴在棺材边，伸手去触碰那些钉子，墨尊也在棺椁开启后拿回一部分属于自己的魂魄，虽然杯水车薪，但是好歹能舒服一点。

一双眼睛静静的合上，不一会儿，帝月睁开了眼。

俩人沉默的对视，最后都无奈的笑了。

与此同时，正在检查因果之书的莹炽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命星又一次亮起，再次进入预订的轨道运行，而不同的是已经有了其他命星在这个轨道里。

他看着一前一后的两颗命星，他们永远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不触碰彼此也稳步运行。

而这个就是命运之轮开始又一次崩坏的先兆。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及时拯救，而是静静的看着那两颗命星。

在他们所包绕的轨道里，还有一颗。

它已然暗淡很久。

神明最后提笔修改了因果书上的错误，让他们两个继续活着，同时他拿走了属于其中一个的未来。

毕竟这样运转的命星，迟早一起陨落，不如……各自安好。

不过很可惜，他并不是个善人，也不会故意去拯救。

……

陨星破的夜晚越来越混浊，有些像是回到更加久远的过去一样，澹台和昔吾来到灵界的边缘，看着广袤的大地。

“澹台，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