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叹 海底的心脏

深海之下，万物肃穆。

昔吾已然是魂体状态，不受任何实体的碰撞，但是越靠近海底越是感觉到魂魄的不适，像是要炸开一样，他只能看见影影约约一团雾气，说明目标就在前方，可是无论怎么靠近都好像没有动弹。

这让昔吾很疑惑，他尝试摸索自己的身体，怕不是让卡住了，可是想想也不应该才对，没等他继续想下去，原本云雾一般的线忽然聚在一起，用劲收缩，最后一个释放把昔吾打飞出去。

昔吾飘了半天回到岸上，脑袋还是晕乎乎的，澹台发现他回来之后，还想着问些什么，结果他直接回了魂石内部不理外界。

这一躲就是三天，澹台算是使用了浑身解数也没有唤醒昔吾，最后他都想试试周围亡灵的建议烤一烤魂石，而昔吾毫无征兆的醒了，同时离开魂石的时候还充满了灵力。

“周围灵脉都断了，尊主，您去哪里吸收的灵气。”

“我不是要了很多灵石吗，对了，我要再去一趟海底，你叫千帆记得把那家伙拦住，至少在我没有出来的时候，不希望见到他。”

昔吾一溜烟又跑到海底去了，澹台不知所措的看着手里还带着余温的魂石，又抬头看了看漫天的灵者。

“这可不好玩。”

千帆这两天快忙疯了，因为灵主大无寂灭毁了灵脉，寂海几乎全部靠着灵石支撑着，那些很早对寂海就有非分之想的家伙们更是趁虚而入，自己防不过来，而灵主又打定主意要昔吾。

他太累了，无意间还看见澹台在摆沙子玩，就想着叫他来帮忙，不知道怎么回事，澹台好像没有过去那么聪明了，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事。

昔吾用了三天时间搞清楚了这个东西的来源。

九日傩逻的幻境里那些宫殿全部都沉入海底成了海兽的栖息地，而宫殿里的人也在海底，成为了陪葬品。

周围的环境刚刚好给一个东西创造了生存的空间，叫仞墟魂。

这个东西的起源是太祖当年降伏的一只海兽，原本海兽是他得力的助手，可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海兽背叛了太祖，他不仅仅利用太祖的神格修炼出人身和自己的神格，还想着接触主神，妄想成为第四位神明。

而当时主神刚刚孕育出第三位神明，产生了感情。

这也是太祖真正痛恨他的原因，因为海兽成了主神很喜欢的义子，并且答应给他神格，这种事是不被允许的，太祖和莹炽第一次联手，毁掉的就是海兽。

他被送到遥远的异空间封印，却没想过多年之后太祖莹炽接连离开主神，祖神去了陨星破，执念让这个异空间和陨星破接壤，浩瀚无比的寂海出现在陨星破。

海兽的名字就是仞墟魂。

宫殿，海洋，祭品，主神，陨星破。

昔吾再次靠近心脏的时候，他没有排斥昔吾，好像是在观察他，想到这里，昔吾浑身发毛，赶紧开始自己的动作。

他把所有灵力聚集在双手，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利用漩涡的引力去分散仞墟魂的气压，仞墟魂像是被惹恼的孩子，气愤的想要吞噬昔吾，这正是昔吾要的。

海面上几人已经对峙半天都无法前进半步，灵界派过来的灵王竟然是陆元契，澹台没想到这都能见到老熟人，可惜自己容貌已变，陆元契也认出不来，他是被源力所认可的人，所以哪怕千帆也无法打败他。

源力的祭司，深不可测的灵主，灵脉尽断的寂海……

这样一看，昔吾似乎毫无赢的可能，但是他可是昔吾。

“快看，海兽在发狂！”

海面上出现的漩涡越来越多，很多巨大的漆黑影子出现在周围，千帆伸手抚摸着赶来的海兽，轻声说道：

“为了尊主，为了寂海，亲爱的海洋的孩子，请帮我们抵御外敌。”

海兽的咆哮声让灵者有些退缩，陆元契想着等灵主过来在进行下一步，所以没打算硬碰硬，可眼下不得不——

“众人听令，列阵，绝杀！”

漫天的灵诀和海兽的嘶吼声相继而来，昔吾在海底都感应到了海面的悲壮，不过他已经准备好了，也不会让这些生灵白白牺牲。

巨大的海浪冲天而去，昔吾在海浪里运转着空间的源力，漩涡越来越大，龙卷风参杂着凌厉的水刃卷向灵界众人，昔吾的哼笑声让陆元契浑身发毛，颤抖着想要握住剑，但是多次都没有成功。

他体内的源力也在臣服，昔吾没有停下动作，海浪越来越大，最后灵主终于现身，挡住了昔吾的攻击，他这一现身，原本早就沉睡的仞墟魂也再一次睁开了眼。

强悍的神袛之力让寂海所有人都感应到不适，它似乎很悲伤，在昔吾搅动海水之后便离开了海底，在平静的海面上，也不过是个瘦弱的孩子。

他抬头看着昏暗的天，又看向自己惨白的身体，最后目光落在昔吾身上，见到昔吾的时候，他几乎是扑过去的，最后倒在昔吾身边，颤抖着双唇想要说什么。

他不会说话，哪怕和人类生存那么久，还是不会，或者说不能。

他只有很小声的呜咽和不明含义的歌声，昔吾看着这个完全失去神力的家伙，有些许难受。

刚刚他飞扑过来，是在向自己惭悔，所以自己看到了之后的事。

他被封印异空间之后并没有忘记主神，在他心里，主神和自己父亲一样，其实刚开始的接触并不是想要神明的身份，拥有感情的主神太温柔了，他贪恋那种温度，所以想永远留在主神身边，而主神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无法解释，但是高高兴兴接受了主神的好意，然而这一切被太祖知晓之后，狠狠的处罚了。

太祖还念在主仆之情留他一命，而莹炽却是个冰冷至极的家伙，他不希望出现任何异端。

最初的放逐成了封印，他被永远抛弃在冰冷的异空间，后来为了在漫长的岁月里不失去自己的意识，他开始冥想。

那些海洋的生灵诞生于他的空想，都是他亲爱的孩子，异空间冰冷，毫无阳光，所以他害怕，时间久了，他开始遗忘。

后来，他感应到主神的气息，哪怕很微弱，他也拼尽全力去靠近，只不过仅仅是靠近一些，自己就失去了全部力气。

或许主神也记不得他了，可惜自己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是关于他，关于他们。

仞墟魂在完全沉睡之前，释放了所有海兽，他给予这些海兽自由，让它们不受自己的控制，不被自己的情感左右，直到九日傩逻来到这里。

他最后保护了自己的孩子，海兽成为一个又一个石像留在他的身边，再后来，昔吾解开了寂海的封印。

天上下起了雨，灵主看着下面乱做一团的情况，也不太想继续掺和下去，他上次利用大无寂灭造成的内伤也没有痊愈，原本以为昔吾已经没有灵力了，看来是自己的判断失误，想了想还是先保护源力更重要，就命人全部退下，同时也告诉陆元契，让他别再参与之后任何活动。

他们失去寒黎源力就只是开端，如果让他全部拿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走后，昔吾才露出手心里的东西，仞墟魂已经要消散了，他只是呆在昔吾身边，呆呆的看着他，好像这样就很满足。

海兽围着俩人休息，千帆看着大家伙都没受伤也松了口气，澹台接过昔吾手里的东西，疑惑的看着昔吾。

尊主在做什么？

仞墟魂在长期黑暗里早就失去了眼睛，太祖将他带出来之后，他逐渐能够看清这个世界，而现在，他又要看不见了，昔吾伸手把仞墟魂的脑袋摁在自己怀里，最后闭上眼轻哼一声。

“乖孩子。”

他不是主神，也不知道仞墟魂为什么会把自己当做主神，但是这样做，或许他可以开心点。

什么样的执念能让他到死都念着主神，那种温柔，或许他再也无法拥有。

远在赋落神渊的繁灵感应到寂海出现变故，他想着阿君会不会出事想要看看，而身后的神冢竟然毫无征兆的打开了，一个白衣男子从神冢之中走出，像是在看什么一样看着天上。

“我的孩子。”

繁灵感到一阵恶寒，强忍着不适回头看他。

“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