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逢其盛 第 三 章

李春风道：“虽说你我武道不同，但如此一问其实也并非犯了忌讳，因为三家流派包括武人，境界高低是不必隐藏的，何况遇到境界高于自己的，想要藏境更是天方夜谭。”

整理了下思绪，李春风继续道：“其实为何我困在三品静思境数年之久，我自己也不甚明了。儒家第三境名之曰静思境，此境要点，其实无非就是要悟出“静”之一字的真意，如此便可破境而出。可是谈何容易啊，我身负玉门关守关之责，带军扎于此地已近三十年，这些年里看着一批批老兵辞伍还乡，又有一批批大好儿郎充军入伍，想要建功立业。边地气候恶劣，为了后勤保障，又始组织屯田；为了边关将士能更安心戍边，申禀皇上恩准后，也陆续接了其家眷老小，在此地落户生根。这些年来，我自己虽孑然一身，无妻无子，但看着身边众将士忠于职守，他们妻儿老小也在他们的护卫之下安心生活，便觉得心满意足，内心平静。很多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悟出“静”之一字，可仍是不得其门而入，难以破境而出。今晚，便是又一次无果尝试罢了……”

说完之后，李春风难免有些消沉。

印尝归思索半晌，开口道：“李叔身负要责，玉门关一守三十年，身后不仅是远在内地的中原百姓，更近的，便是这小盘城，你手下的兵将和近万的老幼妇孺，是真真切切地生活在你的眼下。他们的生存安危，甚至日常生活所需所求，无一不是你肩上的重担，这大大小小之事，其实极尽繁琐复杂，想来也是难得真清静。”

李春风默然半晌，突然坦然笑道：“话虽如此，但心无所悔！”

印尝归感念于此人的担当取舍，想起山中道门前辈教诲，心中忽有所悟，一字一句道：“一言一事必求理义之必然，则虽緐劳至极而无纷乱，是曰静。”

李春风闻听此言身躯巨震，双目湛然，起身整理衣衫后肃立于印尝归面前，此时印尝归也赶忙站起，只见李春风双手揽袖作揖，朝眼前这个年轻人，深深行了一礼。

印尝归悄无声息地微微侧身避过，并手掐子午诀，认真还了一礼。

感受着眼前这位年近五旬的儒将，突然间浑身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真气外溢的气象，印尝归知道，他定是从自己的无心之语中有所收获，也许当下便要悟字破境也未可知。印尝归飘然退出十丈，在李春风感激的一瞥中，背转身去负手默立墙头，为其破境护关。

天色将晓时，身后的气场渐消，溢散的真气又复归拢于身后之人的体内，印尝归知是李春风终于破了那静思境，迈过了那一道大坎儿。

李春风睁开双眼，整个人气势为之一敛，看似与先前无异，但现在可能只有他自己感受得到，体内气海之盛、经脉之宽与从前已不可同日而语，真气运转自如，速度更是倍胜于从前。

李春风未在破境带来的身心愉悦之中沉迷多久，便想再次由衷拜谢眼前这个道门年轻人，却立刻被印尝归伸手拦住。

印尝归真诚道：“李叔大可不必，尝归不过是无心之言，没想到真的能助你破境。也算是插柳之举了，恭喜李叔啊！不过刻下理应抓紧时间静心稳定境界才是，尝归就先不打扰了。”

说罢，不待李春风再多言，便笑着转身离去。

下了城墙之时，碰到正好巡守过来的一支队伍，领头之人是个三十出头年纪的精瘦汉子，印尝归认出是昨日白天入关时，跟在李春风身侧之人，知是李春风的副将，便告知其李春风正在闭关一事，望其派人前去驻守看护。

副将闻听此言，感激地一抱拳后，赶紧领人前去望台了。

回到客栈，荆芥前来请示何时动身，印尝归道：“粮水补充完备的话，吃过早饭后，我们便启程吧。”

早饭后，一行人马继续穿过小盘城，折向东南，向着中原而去了。

出城之时，守关人李春风没有现身。

边让策马在印尝归一侧，拿出刚刚装满烧刀的酒壶，悠悠饮了一口，道：“昨夜与李老弟痛饮一番后，回客栈的路上，见尝归你于市集上闲逛间，忽然举步不前，神态有异，可是也要破壁了？”

“仍未到时候，只是忽有所感，并不真切。尝归深知其实道缘一事，万不可强求。当时没抓住便就没了下文。”印尝归道：“边爷爷怎么说“也”？李将军一事，您也知晓了？”

边让笑道：“今早临走前，找那家伙要酒时，魏副将告诉我的，我也没见到人，估计是还在稳境吧。”

缓了缓，又开口感叹道：“不过你小子也真是可以，自己没抓住机缘，心境不乱不说，转头还能顺手帮一个三境儒家高手破境，要知道那可是“天堑”三境啊……”

印尝归笑道：“在边爷爷您眼里，三境四境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吧。再者说了，李将军这次能破境，我起到的作用真是不值一提，全是他自己这么多年的深厚积淀罢了。”

边让大笑道：“哈哈哈哈，短短一日，你小子竟也从李春风那里偷学来这马屁功夫！不过话说回来，尝归你这年纪，能做到不自馁、不居功，实属不易了。”

印尝归只是笑笑，未再言语。

一行队伍渐渐远离小盘城，向东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