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悼红楼 第八章 一步咫尺即天涯,望即天涯不见家

梦悼红楼 仰饮一壶秋 玄幻奇幻 | 穿越附身 更新时间:2021-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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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掌柜的忙呢?我老规矩,你知道的”

“贾公子,今儿个还是这么准时,近来过的可好”一边客套着,一边给贾蔷倒了碗莲花白,又放了一坛在侧,上了一碟水煮罗汉豆一碟肉皮冻。

此处就是前回贾蔷,宝玉薛蟠暂歇脚的兴和酒馆,取家和万事兴之意,平民百姓之家没那么多讲究只要好听好寓意那就是好了。门前有对联云:一壶醪糟断烦忧,百年小馆结亲朋。贾蔷有些郁闷的仰喝一碗。贾政近来被点了学差,出月就要上任。贾政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顽劣异常,巴不得自己早日出门,他无人管教,又有祖母母亲溺爱,自己好在家整日和姊妹玩耍。爱之深责之切下托朋友在国子监找了个杨举人请了回家,给宝玉做业师。宝玉还是很好玩很慷慨的,常常拉着贾蔷下象棋,临走还把棋子棋盘送给贾蔷。这里的象棋可不是那个楚河汉街的象棋,是象牙做的围棋。倒也不是真的惦记着他那点好处,实在是贾家其他人一言难尽。贾代儒只会让人死读书,坚持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贾环贾琮俩好兄弟整日掏蛐蛐捉知了寻鸟蛋,贾芹贾瑞等人就一帮狐朋狗友,贾兰年龄太小又太过正经。自宝玉走后贾蔷每日只好恹恹在桌上看书,贾兰见此深以为知己,每日寻些不大不小的课业上的问题解答。贾蔷文言文水平有限,经常一句话只能看个大概意思,但阅历还在,随口胡诌两句,见到了贾兰那深信不疑的目光后贾蔷有些发怵,每日不过应个卯就寻个由头离开了。

“近来挺好,爹不教娘不养的,每日晌午前来你这喝口莲花白,我生活可自在着呢,”贾蔷一点没嫌脏,用手直接抓着皮冻子吃下酒。

“公子你那心事都写满脸上了,不如说出来,小老儿虚活几十岁,好歹有些见识,或许能解你心头结也未可知啊?”刘掌柜笑道

“你老人家自去忙吧。你们这些老头年龄都活在嘴上了,越大了越喜欢跟人聊,看谁都像朋友”贾蔷头也没抬,吃着罗汉豆道

“活久了就觉得日子长,不找人说话总觉得日子难熬,那你接着吃,我忙活去了,你那位朋友好像来了”言毕就离开了,贾蔷目光微微一凝,“日子难熬”倒是真的。少时,就有人移开了凳子坐在了贾蔷对面,“冯世兄,这京城虽然就这么巴掌大,可咱们也犯不着天天都能遇上吧”

冯紫英展开他那洒金川扇笑道:“蔷兄说笑了,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界你们国公府就是用马跑一圈也得跑两个刻钟,之所以这些天都能见着你纯粹是因为”说着就用扇子向外指了指,“那醉月楼有我五成产业。”冯紫英说的是我的,而不是我家的。贾蔷拱手道:“冯兄真是年轻有为啊,要是有什么好挣钱的法子还望提携提携小弟”

正聊着只见隔壁卖肉的吴瘸子进来,要了碗烧刀子和一叠拍黄瓜,众人皆笑了起来,好似他才是真正的下酒菜,有人站起来笑问道:“吴拐杖,前些天朝廷颁布的摊丁入亩制度,你怎么看啊?”吴瘸子听了毫不在意拍着肚皮笑道:“这以后少缴税可真是大好事,那些有地的财主们可都要急的跳脚了,但朝堂办事实在拖沓,交给我老吴干,我保证一个月就给这事办妥了。”众人又笑了起来,贾蔷也跟着笑了起来。有人道:“喝酒前你刘瘸子是京城人,喝了酒京城都是你的”

冯紫英不禁冷笑道:“穷人真是可悲又可怜,时不时还喜欢炸一下,真正让他们遇见事了,他们什么也扛不住。喝了点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满堂的状元进士还能比不过个酒鬼了?”贾蔷笑道:“何必如此,别说是他,就连那些读书人几杯酒下肚子大侃朝堂的还少了?爱磨嘴皮子的人哪一寸土地都是”言毕也不管那些嬉笑的人群。冯紫英暗中打量着贾蔷,见他穿着只是半旧的土黄色辫线袍,头戴布衣庶士才戴的葛巾,故作讶异道:“蔷兄过的可是不太好?你这穿的,实在不符你们大家公子的身份”贾蔷道:“所以仰仗冯兄提点两句,若过能添些银子使用,那全赖冯兄恩德了”冯紫英笑道:“我也不工于商贾之道,这人要想发达无非就三点。第一就是自身勤学苦练,这是最笨也最慢也没什么太大回报的路子。第二就是高人指点,一旦得了前人教导能少走多少冤枉路。第三就是贵人相助,命中遇贵人想不发达都难。”

贾蔷谄笑道:“可不是如此,就连做了官的老爷们不也得依附门生,中国自古都是人情社会,得遇冯兄,冯兄就是我命里的高人、贵人”冯紫英见了不禁暗暗皱眉:难道真的看错他了?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赚钱路子不同,像我这醉月楼赚的就是慢钱,整日里翻账目,盯着下人们有没有偷东西吃酒,拼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钱。但也有挣快钱的路子,就怕你不敢”“冯兄快别卖关子了,只要不是进皇宫拿玉玺,其他的我有什么不敢的”冯紫英笑道:“倒也没那么严重,你只要帮我……”正待往下说时,只见外面的小厮六儿进来传报贾珍唤贾蔷回去有事吩咐,贾蔷无法只得约好下次会晤再商量。

临行时正见吴瘸子被他的悍妇老婆抓了回去,众人又笑了起来“对了,冯兄记得把酒钱付了”贾蔷对着冯紫英笑道。

原来宫中有位老太妃薨了,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贾母,邢,王,尤,至未正以后方回。在大内偏宫二十一日后,方请灵入先陵,地名曰孝慈县。这陵离都来往得十来日之功,如今请灵至此,还要停放数日,方入地宫,故得一月光景。宁府贾珍夫妻二人,也少不得是要去的。家中只有秦氏、李纨处理事务,因想着贾蔷素日也有些管理能力,下人们也无不称赞,贾珍遂嘱咐:好生看家,有不懂多向你嫂子请教。贾蔷领命:“大老爷且安心,自当尽心尽力,定不会出差池纰漏”贾珍见贾蔷神色凛然,满意地带着一行人离开。

于是贾蔷在会芳园丛绿塘的卷棚下摆了两大桌酒席,将薛蟠、贾芸、贾珖、贾琼及他们的一干朋友全部邀来,又差人去锦香院请了几个会吹拉弹唱的妓女来助兴“欲渡黄河冰塞川,今晚贾公子买单”

因想着素日跟宝玉交好,他未必愿意来这种应酬,但不邀请则显得自己不够朋友礼数不周,又嫌骑马太慢,直接一路跑进了宝玉的绛芸轩。周围的婆子丫鬟们只觉得一阵狂风吹过,却连贾蔷的衣袖都没看见。一进门,只见得宝玉、惜春、黛玉三人皆齐坐在桌旁聚精会神的写字呢,贾蔷笑道:“才刚我在你们那廊上听见那些画眉鸟‘嘎嘎’鸭子似的叫,我本以为是怪事,没想到这屋里还有更怪的,宝二叔如今这是想蟾宫折桂了?”袭人赶忙沏了茶上了果脯向宝玉努嘴:“我们老爷想走前好好考究我们小爷的课业,素日里也不用功,现在跟个没脚蟹似的。又是背书又是写文章的,好在林姑娘和探姑娘帮着写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怎样急呢”宝玉笑道:“倒是生受你们劳乏,这一向过去了,我再好好谢你们”黛玉却对贾蔷道:“我偏不信,这儿的路我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躺,我从来没听见过这儿的画眉鸟‘嘎嘎’叫的,可见你是扯谎。”贾蔷道:“这不是有了”众人一愣,黛玉羞恼道:“你”,赌气不说话,拿了本楚辞去看了。贾蔷只当作玩笑也不去俯就,探春笑道:“你可安分点儿吧,见一次就能闹一次”

“我本想着喊二叔去我那玩的,看如今也不行了?我那也有好些我先前练的字,要不我给你拿来,你姑且凑着用?”贾蔷试问道。宝玉正劝着林妹妹,闻此也只回得道:“心意我领了。纵如此,然字迹也不像啊,被发现了我少不了一通好骂。”贾蔷笑道:“这有何难?”于是坐下提笔翻着宝玉旧笔迹小楷,看着眼前的南华经笔走龙蛇写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贾蔷见此愣了一下,不知想了些什么,一旁的探春却再也坐不住了:“这怎么可能,上回看你写字,分明是个门外汉,这写出来的字和二哥哥简直如同刻印出来的一般,就是柳公权、颜鲁公,也不能顷刻模仿的这么像吧?蔷哥儿,你说说,你到底练了多久的书法,上次写成那样难道是故意的?”贾蔷听了,只伸起一根手指“十年?”探春惊讶道,“是一天,昨晚兴起练了练字”贾蔷悠悠道。彼时不独黛玉、探春及房里的袭人麝月乃至宝玉都露出了鄙视的目光,黛玉对着紫鹃笑道:“听见了没有?今晚咱们也去练练,明儿保不准就有《兰亭序》《道祖帖》了。否则就是我们天赋不如人,或是嘴皮子不如人”宝玉见此赶紧出来插科道:“倒是劳乏蔷哥儿替我写几篇了,可这文章我背诵的实在有些夹生,《中庸》《孟子》让我带注背出那是万万不能了。要是凭空抽一句让我来背,断接不上去了。蔷哥你素来法子多,好歹帮帮我。”

袭人听了笑道:“你真把人当神仙了不成?他纵是全业已背熟,还能传给你?你还是抓紧用功才是,别再琢磨这些歪点子了”贾蔷已经写了七八篇下去了,听了宝玉此话有些面露难色,将言未语,最终还是从宽袖中掏出一白玉小瓶:“此乃百花纯露,常人喝了一年内百病不生,半月内过目不忘,好容易得了这么小瓶,本打算孝敬老太太,你既开了口我也不好藏掖且拿去用吧。我虽拿出,但你们可一个字不许往外说”一时众人皆有些狐疑,宝玉正要伸手去接,袭人赶忙上前道:“还是让我先试试吧,若真是那样好的东西,也是我的造化了”贾蔷道:“这一瓶统共就这么些,白让你喝去了,到时候你们小爷被老爷骂了,可怪不到我头上”宝玉笑着接过,却对着黛玉道:“林妹妹,喝了这个百日不病,要不你拿去吧”黛玉跐着门笑道:“以前去上香时那些僧人,道士给的寄名锁,长命符都是这么说的,消灾延年,也没见几个有效。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兴许真能过目不忘呢”宝玉闻言只得讪讪喝了,探春急忙问道:“二哥哥,有什么感觉没有?”宝玉疑惑道:“没什么感觉啊,跟喝白水似的”

贾蔷起身,正要出门:“这忙我都帮完了,宝二叔有空记得去我那玩玩,就当是谢我了”随后慢悠悠走了,黛玉对着贾蔷笑道:“可是被怕抓了个现行,不好意思了?“贾蔷只向后摆了摆手,黛玉见此只回头看宝玉,只见宝玉满脸不可思议的翻着孟子竟然,竟然真的都背下来了,蔷哥儿他没扯谎,世上竟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探春讶笑道:“可惜就这么一瓶,这要是多有几瓶,我们家就能出个像敬老爷那样的进士了”宝玉道:“考那劳什子做甚,只可惜蔷哥儿就一瓶,要是给林妹妹几瓶,林妹妹身体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娇弱了。”林黛玉听了似想到了什么,赶忙看向庭院寻找贾蔷,但见溽溽盛夏,冉冉芭蕉,只有笼里的画眉鸟在叫着,哪里还有贾蔷的身影。

此时贾蔷已到了宁府丛绿堂,只见薛蟠等人已经到齐,贾芸上前拉过贾蔷低声说道:“蔷哥儿你疯了不成,这可是国孝,你还这么大张旗鼓的开筵席”贾蔷混不在意:“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要不是造反谁能治我们的罪,慌什么,放宽心来玩”又转念一想贾珍才嘱托自己帮着看家,自己这样确实不太好,遂对着众人大声道:“方才芸兄弟告诫我当下是国孝,不可不忌讳,淳淳之心令人堕泪。因此我决定,今儿个不在宁府办酒席了。城外往东二里有个湖,咱们包个船上去高乐,赶在宵禁前回来”薛蟠笑道:“好小子,还是你鬼点子多,那咱们现在就走吧,离天黑还有5、6个时辰,足够玩了”一时之间,众人皆上马坐车离开了。贾芸见此只恨铁不成钢的甩袖而去。

日还未西斜,众人就已回来了,原因嘛“蔷哥儿,你可真能喝,上次也没见你喝几杯就醉酒说胡话了,如今我们七八个人都喝不倒你。呕”薛蟠还未说完就在路旁扶着乌桕树吐了,贾蔷等他吐完赶忙继续搀着,“怎好意思让你扶我,让小幺们来就是了”又转身对小厮们骂道:“没眼色的东西,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来扶!”贾蔷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薛大哥,咱们什么关系,还讲究这些,兄弟一定送你回去”薛蟠听了满是感动,正待要说什么,又在路旁吐了起来。二人逶迤去了梨香园,薛蟠非拉贾蔷进去喝杯茶再走,贾蔷本也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不过略推辞了一番就进去了。宝钗听闻薛蟠回来了,不疾不徐地从里间出来正要打招呼,只见薛蟠两只脚大开放在脚踏上,两只手耷拉在椅扶上,缂丝椅披已被掉在了地上,赶忙招人烧水熬汤,嗔着贾蔷:“怎么让哥哥喝那么多”贾蔷见此感觉心都要化了,似有万千语凝于口,只问道:“姨妈不在家吗?我该去打声招呼的”宝钗答道:“妈妈去找太太说家常话去了,到晚才回来”贾蔷点了点头也没再言语,宝钗见此正要寻些话题,贾蔷已起身作势离开,宝钗象征性地挽留了一番,也没有强留。见贾蔷出了门,宝钗似是出神想了些什么,叹了口气就去看薛蟠了。

正是“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等贾蔷回了自己院子,赶忙先去看了翠羽,粉红色的身体,已经可以看见渐渐长出羽毛,贾蔷将它从笼中取出问香菱道:“你们有听我的话,没给它喂食吧?”香菱回道:“爷你千叮咛玩嘱咐的,我哪敢给它喂。别的雀我都已经喂过了哦”贾蔷笑道:“真能干”一面摇了摇铃铛一面用小匙儿喂翠羽。香菱问道:“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喂这只鸟时候要摇铃铛?”贾蔷道:“我每次喂翠羽的时间都是固定的,每次喂时都要摇铃铛,久而久之我每次摇铃它就会知道它该吃饭了,它也会因此记着我是它主人,这是生物的养成的条件反射。”香菱问道:“那要是有一天,你突然不在那个时间喂食了,它会怎样?”贾蔷愣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养鸟到时候再看吧。我还有些事,一刻就回来”说罢就离开了

秦可卿近来心情实在不错,贾珍此去至少一个月不得回来,所谓眼不见心净,每次看见贾珍那充满欲望的眼神,她总感觉像是吃了苍蝇似的,前些日子听秦钟说父亲的身子已经渐渐好些了,多亏了贾蔷替他张罗药材。“贾蔷”秦可卿倚着美人榻,手扶着扶手,有些出神。“嫂子?”“啊”秦可卿着实被吓了一跳,见贾蔷笑语盈盈的站在门口,秦可卿赶忙向贾蔷身后望了望。“没人看见我过来”说着又给秦可卿递了个放心的眼神,见秦可卿穿着花卉纹缂丝对襟流苏坎肩,下着襦裙,因在自己家只半趿着睡鞋,秦可卿红了脸,好好的解释什么,赶忙穿好鞋子,羞恼道:“叔叔来找我做什么?”

“嫂子不是说有个花瓶在我这吗,我来给嫂子送花屏啊”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一个连珠玉簪花青花瓷瓶来,天知道那么小的袖子是怎么装的下的。不过二人重点显然不在这,默默对视了几息,都没有互相拆穿对方的谎话,秦可卿笑道:“叔叔倒是有心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我知道叔叔不是那样轻薄孟浪的人,但自古叔嫂不通,还是要少见面为好”贾蔷拱了拱手道:“嫂子放心”又说道:“我知嫂子近来少不得往荣府去,我房里有个小丫头想回荣府去看看,还望嫂子捎她一程”秦可卿赶忙道:“这不算事,让她明日来寻我就好了”贾蔷听了就离开了。少时宝珠端了桂圆汤进来,秦可卿赶忙问道:“方才蔷叔来了,你们怎么连个通报的都没有,那些妈妈们,小丫头都没看见不成?”宝珠疑惑道:“蔷二爷什么时候来过了?我方才一直在院里和老妈妈们叙话呢,根本没看见有人进来啊”秦可卿看着手里的玉簪花瓶不禁冷汗直流。

宁荣二府皆有下人们居住的房宇,位置大略在公府的外围。官宦门第宗法制度下的府邸充分体现了尊卑有等、上下有序、男女有别。比起主子们住处,动辄前庭后院甚至前后两个院,下人们住的群房逼仄的巷闾宛如抽屉一般。已是亥正(22:00),除了偶有打更的更夫和巡夜的婆子婆子外,只剩下一片又一片的蝉浪。五儿将最后一些丝线缠绕在篗子上,对着她母亲柳嫂说道:“妈妈还有多少了?你且去歇着吧,剩下的我帮你络”柳嫂道:“我也快了,小五帮妈倒杯水来,干这么久了,我眼睛酸疼的厉害”等五儿倒了水来,柳嫂已经做好了手里的活,喝着水说道:“你也是个没福的,本来赖二管家已经和我说好了,要把你送给他们府上二爷服侍,谁料他却看上了跟你一起玩的紫云,那丫头除了长的略比你好些,我看样样都不如你,我可怜的女儿,到底没这个命干个体面活”五儿有些惆怅强笑宽慰道:“妈妈还是少操些心吧,难道去服侍他们那些做主子的就是体面活了?我就在家陪着您老人家也挺好”柳嫂拍腿哀道:“你是不知道,我是真的苦怕了穷怕了,天天在外面恨不得把腰都给人弯折了,那些个管家们仗着给主人家做事整日里都是拿鼻孔看人,我们偏只能对他们低眉顺眼的。前些日子吴新登吴管家对我说‘你身上这大红缎子是在哪个布庄上买的,我老婆很是喜欢’。我一揣度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哪敢说是在哪买的,赶紧就把剩下的料子给他送了去。乖囡我实在不希望你以后也像我这样看人脸色。你看那些主子们房里的丫头跟着主子哪个得好些体面,你跟紫云那丫头说说,看她能不能想办法把你送进去”五儿有些心酸,她哪知道她妈妈在外受了这么多白眼,带着哭腔说道:“妈妈你别担心了,我,我知道怎么办了”

翌日,贾蔷在兴和酒馆要了坛竹叶青,一只烧鹅,却始终没见冯紫英,遂去醉月楼打听才得知冯紫英随他父亲去了,恐有十天半个月才得归来。贾蔷又喝了两坛酒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直睡到申时(15.00),因想着家中有翠羽要喂,便结了酒钱离开。

却说荣府,因王熙凤随着邢、王、贾母去了,秦可卿遂来寻李纨,平儿商讨账目及家中大小兹事。李纨见了秦可卿不禁有些诧异:“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瘦成了这样?”秦可卿只苦笑了一声,两人皆是青春丧偶,一时都有些心有戚戚焉,平儿见了说道:“我们奶奶说了,两位奶奶有事尽管向下吩咐,要是有敢推脱的,不服钳束的只管打嘴,等我们奶奶回来后再和她们算账”秦可卿笑道:“我们来做恶人,还让她白捡个情分,这天下间的好处都让她占了不成。李纨笑道:“正是呢,你们奶奶素日作恶多端惯了的,如今也想当菩萨了,我偏不依”又拉过平儿,揽着平儿的腰笑道:“可惜这么个好体面模样儿,命却平常,只落得屋里使唤。不知道的人,谁不拿你当作奶奶太太看。”平儿被摩挲的痒痒的,轻轻反抗着笑道:“奶奶,别只摸,摸的我怪痒的”秦可卿看着有些咋舌,想道“这大奶奶莫不是想男人了”,又想着她年轻守寡这么些年也是苦了她了。三人又随意聊了些就去各自房里吃晚饭了。因天已渐三伏,遂把桌子搬至门前,就着凉风用膳,宝珠瑞珠没资格跟秦可卿同坐,在旁站着服侍、“嫂子可让我好找。今天迟了12秒,但我觉得没太大影响。”一时三人都被唬了一跳,“你怎么来了,来寻我的?”贾蔷不答,抽出了一条绣着玉簪花的鲛绡隔着数步抛去缓缓的落在了秦可卿面前的桌上,秦可卿见此羞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却见面前已杳无人影,赶忙对宝珠、瑞珠道:“这事绝不许说出去,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见到他进来”宝珠、瑞珠二人恨不得头都磕在地里装作没看见,哪敢多说一个字,纷纷出去了,秦可卿见了那手绢,赶忙取了个火盆点了蜡烛烧了。捻指间二人回来答道:“附近的丫头,妈妈们都说了刚才并没有人过来,倒是二爷的丫头紫云才刚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秦可卿气道:“还回去干什么,给她找个住处,让她住着。亏我还把她主子当个君子人物看,想不到竟做出这种事”

五月初十,喝酒,傍晚送手绢·五月十一,喝酒,傍晚送手绢·五月十六,喝酒,傍晚送手绢

五月十七日,遣人买了几斤猪头肉来,独酌天香楼。“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醉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贾蔷把手里的金华酒呷了一口道:“词人里我最喜欢柳永,别的词人总把词当小道,因此写词时就好用一堆比兴的手法掩盖自己的感情,可柳永是真正的性情中人,爱就是爱,失落就是失落,无需掩饰。你觉的呢芸兄弟?”贾芸听着贾蔷的话信步前来,指着地上一坛坛的酒道:“你喝成这样,居然脑子还能清醒地跟我聊诗词?你知不知道你这些天都在干什么?自你上次跟我说你想写文章后,我虽心里不以为然,但君子义以为质,逊以出之,信以成之。既答应了你我就会认真对待当做个事业,可你在干什么?只要我来打听,小厮们的回答通通都是喝酒。你如今就是个酒蒙子”贾蔷旋即又拔开酒塞摆手道:“那个东西以后在再说,你既来了,陪我喝一杯”贾芸冷笑道:“你读柳三变难道不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行百里者还半九十,你这还没走呢,就已经倒在原地了。”贾蔷道:“芸兄弟,你是正经读四五六书经的君子,可我贾蔷不是,我没你那么多礼义遵守,那些道德的约束对我而言可有可无。我虽不读孔孟但也只‘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如今我已经‘穷’成这样,实在没心思跟你做什么事业去。”贾芸沉默,坐在贾蔷身旁:“可是最近有不如意的事了?”贾蔷无言点了点头,贾芸给自己倒了碗酒:“蔷哥儿,我虚长你三岁有余,我也遇见过太多烦心事,但既来之则安之,虽郁结在心,但生活还得继续过下去”贾蔷直接抓起贾芸的衣领怒道:“你能遇见什么事?你最多不过家里少银子使,日子凑合凑合照样得过,可我呢,我什么都没了。我现在既没有父母疼爱,也没兄弟扶持,连个能说话的朋友也没有。你那点狗屁人生经历有什么资格来开导我。”贾蔷指着楼梯道:“现在,你要么闭嘴留下来陪我喝酒,要么站起来赶紧走”贾芸闻言叹了口气,正要坐下来陪贾蔷喝两杯,却有几个小厮来报:“蔷哥,哦不二爷,紫云姑娘托妈妈们来接爷回去”贾蔷道:“让她回屋待着去,爷们喝酒呢,她倒来扫兴。”说罢就和贾芸喝了起来,又过了一刻钟又有小厮来传:“香菱姑娘让妈妈们务必把二爷带回去”贾蔷皱眉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天天盯我那么紧做什么,我就在这待着又不会丢了。”说着一面起身一面对贾芸道:“过段时日来我寻我,该干的还是得干”·

风裹着时间渐渐离去,园内的梧桐树被刮的沙沙响,铁干似的树枝寂寞高耸似要刺穿夜幕,连月亮也感到害怕,收敛起了光亮缩在云朵里。贾蔷回了小院,正见紫云捧着茶盅出门,见贾蔷来了就板着脸往回走,“站住,你躲我干什么”“我回屋待着去,免得扫了蔷二爷的兴!”“神经病”贾蔷暗骂了一声就自己离开了,紫云见了似有什么话要问,话到嘴边又觉得好像失了面子,原地跺了跺脚气鼓鼓的离开了。

又过了一日就有冯紫英拿了拜帖来寻贾蔷。“我说蔷兄,这整个京城玩乐地方不少,你怎么就独喜欢在这家伧夫俗吏待的酒馆?”冯紫英问道。贾蔷默默吃着卤煮豆干答道:“因为便宜,别的地方我去不起”冯紫英哈哈笑道:“蔷兄你真是个实诚人,过了今日至少短时间不会缺银子使了”贾蔷问道:“快赚钱的法子?”冯紫英道:“不错”

“说说吧,要我干些什么,你这拐弯抹角的,我们又天天‘巧合’地能遇上,绝对不是什么好差事”贾蔷道。“蔷兄爽快,那我就直说了,你们大老爷外书房里有副仇十洲的《幽窗听莺暗春图》,你把他‘借出来’与我一观,事了再放回去,我给你三十两做报酬如何?“贾蔷笑道:“凭你与我们大老爷的关系,你只要开口,他还能不给你,何须借?”冯紫英不答。贾蔷道:“给的钱少了”冯紫英道:“四十两如何?”贾蔷摇了摇头道:“还是少”冯紫英不气反而笑道:“我说蔷兄,你也算个明白人,当知道黄泥卖不出瓷的价格。四十两”说着就指了指倚在墙边跟人喝酒吹牛的吴瘸子,“他每日宴出黑归的,辛辛恳恳的白忙活一年能挣个三十两吗?你屋里大大小小的丫头加起来一年能拿二十两吗?你还当你们贾家是以前的一门双国公,那何等荣耀的日子里吗?做人还是要踏着实地好”贾蔷笑道:“你这活确实最高只值四十两,甚至还不足。但是只要帮你干了,我就相当于出卖了我自己的良知和道德了,我自认它还是值点钱的。”谁知冯紫英竟然畅怀大笑道:“蔷兄果然是个妙人,我就知道当初没看错你,你看的非常清楚。那你说说,你的良知值多少钱。”贾蔷伸出五根手指:“我的良知值五十两,加上另外这趟活的四十两,你该给我九十两””

冯紫英从怀中掏出银票:“我再给你多出十两,给你凑个整”贾蔷望着这施舍般的给予,六十两就把自己良心给卖了,也没恼怒,含笑接过。“明日这个时候,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祝我们此番合作愉快”冯紫英含笑应过。正要离去,贾蔷突然问道:“为什么选我?你肯定有你的选人标准吧”冯紫英一愣,旋即含笑点头:“我果然没看错人。你们荣府贾琏酒色之徒耳,怕老子跟个避猫鼠似的。贾蓉更甚。贾宝玉一看就是个外强中干成不了大事。但这些都不是我钟意于你的原因,真正让我看上你的,是在贾蓉葬礼上,你跟着下人们一起做活累了,你一个人坐在抄手游廊上发呆时那个眼神,虽然慵懒的对周围事物毫不在意,却一直有把火在里面,倘若有个引子,我不怀疑你甚至都能去烧了祖宗祠堂”“我的眼神吗”贾蔷若有所思。“是啊,近几年我见了很多人,我自负是有些识人辩才之明的。常言:快马不用加鞭,响鼓不用重锤,我相信你是个好鼓”冯紫英言毕就起身离开了,屏开了周围的小厮,径直往一胡同而去,“成了?”空无人烟的胡同突然传声道。冯紫英长揖不起身道:“已经成了,图画只是幌子,我觉得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聪明人自然能察觉到漏洞,能察觉到漏洞的才是我们要找的聪明人,但他焉知不是我们故意露出的破绽。”贾蔷在桌上留下六个铜钱,忽然笑了笑回府。

秦可卿这些天实在憔悴了不少,她本就是个极其多心的人,不凡什么事都要在心中思忖个三五日的,这些天实在给她折磨的不轻。每到酉正(18.00)黄昏时刻,贾蔷就会如同一个影子般忽然出现,却一句话也不讲只递上一方玉簪花式的手帕,(天知道他在哪搞到那么多相同的帕子)。然后默默离去,却连他半个身影也抓不到,这些天她东躲西藏,或有周围有人与她交谈,贾蔷不便出现的时刻,但那方帕子却会准点的出现在她手中,不差分毫。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是个小寡妇哪见得了这个,还未脱开贾珍魔掌就遇上这么个小叔子,真可谓进退维谷,虎狼环伺,一时间不觉心里凄苦,寻死保贞节?好像也没到那个地步,如今每次只是远远的传个手绢,连多余的话也不说,但让人看见了,这手帕跟暗通款曲的证据有什么区别?马上又要到酉正了,不得不说她这个小叔子做事是真的准时,几乎从不早迟一毫,秦可卿已经提前让人都离开,今天必须跟贾蔷来个决断。“嫂子?”贾蔷话毕就照旧扔了一方玉簪花帕。只见秦可卿身子盈盈缓缓福了一礼,似乎又觉得不够,遂跪了下来:“求叔叔放过我,我们真的不能这样下去。”滴滴答答的掩面垂泪。“嫂子你瘦了,记得按时吃饭,脂肪和维C要多吃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秦可卿茫然抬头,只见屋内空落落,只有墙上的自鸣钟还在左右摇摆。

夜已既昏,掐丝珐琅鎏金方胜灯把屋内照的熠熠明亮,香菱拿着抿子给贾蔷抿头:“你是不是惹紫云姐姐不高兴了?她看起来好像有些闷闷不乐的”“理她呢,过段日子就好了”贾蔷翻着手里的算经一面嘴里嘀咕着“这时代还真挺厉害,不仅有高阶方程组思想还有数列”香菱一头雾水,道:“爷你最近变了,你知不知道?”“人都会变的,你说说我变了什么”香菱支吾道:“真让我说我也糊涂了,就譬如你这些天饭吃的越来越少了,洗澡时间越来越短了,衣服鞋子上的灰尘也看不见了”“我已超凡脱俗,不日就可踏碧波,凭御风,飞龙在天,亢龙无悔了”香菱听了只捂嘴笑又说道:“那你上天前可得少喝些酒,不然到时候醉了,飞不动了谁来拉你”“那我就少喝点”“纵然不爱看书,也该常去学里”“这个也可以”“紫云姐姐心情不太好,爷你最是宽宏大量的,去给她道个恼好不好?”香菱道“唔,既然你说了,那等会就去”贾蔷道,又想起白天里冯紫英的话,“香菱,你看我眼里,有什么?或者说,你看出什么了?”

香菱凑了过来仔细端详着,二人鼻息可闻,如同夏日里荷叶淡淡的清香,香菱笑道:“你眼里除了我什么也没有啊。”贾蔷有些古怪:“你在挑逗我?”香菱纳闷道:“我只知道黄豆黑豆绿豆,挑豆是什么豆”贾蔷无语:果然跟二八以下的少女没什么可聊的,“我去找紫云”

贾蔷去紫云的房间却没寻着她,正纳闷间,心有所感看向院子,果见紫云搬了个凉榻躺在上面,贾蔷上前笑道:“晚间不比白日,仔细染了风寒”紫云见贾蔷来了遂转过身“管我呢,过段日子就好了”贾蔷笑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解闷?”紫云气笑道:“讲什么?孙悟空单臂擒方腊?宋江温酒斩华雄?你那些神魔歪道的故事还是骗香菱去吧”说的两个人都笑了。紫云似又想到了什么,旋即正色道:“我前些天见了五儿了,五儿说赖爷爷本是想把她送到你房里的,是你特意找赖爷爷把我要过来的”贾蔷听了点头道:“是啊”“为什么?你知道五儿多想出人头地,给她爹娘争脸面吗,她挺可怜的”紫云道,贾蔷冷笑道:“什么时候伺候别人反而成出人头地的方式了,这价值观就有问题”紫云心里纳闷:都说京城地广居然还有道观叫价值观的,真是刁钻古怪。问道:“可她既做了下人,她又能如何呢,况她又不是男子,能出去立一番事业”贾蔷伸出五指虚抓:“是啊,做下人不自由,做女子不自由,这个时代就是这么悲哀。”所以我心里一直郁郁,但后半句没说出来。紫云问道:“那为什么选我来?论才干我确实比不上她,就因为我长的好”贾蔷莞尔,看向紫云。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肩若削成,水蛇腰,确实长的好。“自我来了以后,见到的每个丫鬟我跟她讲话她都是赶忙低头羞羞怯怯,苍蝇哼哼似的,唯有你是大大方方的,这是其一。我选你是因为我初次见你那天我给五儿取别名,你脸上露出那不屑的眼神,好像根本没把我放眼里,我欣慰了,好歹有个正常人了,这是第二。或许没有我,你会跟着另一个主子,你会继续秉着这个性子或许因它而死,或许被磨平棱角而变得媚上欺下,至于是什么结果我如今也看不大通透了。至于第三点嘛“贾蔷看着紫云似感动似欲泣似知心似迷茫的脸蛋“你长的确实好看。”紫云听了又双手推着贾蔷啐道:“我才刚把你当个正经人,你又这样”贾蔷笑道:“还是该给你换个名儿好,你爹娘给你取的名字哪能老是被人喊”紫云听了正要拒绝,可又觉得贾蔷这语气带着不可置疑,嘟囔道:“反正你说了做下人不自由,可得给我取个好听点的,不然我可不依”

“从今晚起你就叫晴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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