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 第十二章 房子里的童话

12

何平要小雪跟他进房子，小雪说好吧。

夫妻两个人经过草坪，上了台阶，又同时坐在了台阶上，他们把手握在一起。

何平说我心情好了很多，小雪说我也是，两个人又同时站起来，走进了房子。

何平把房子的门关上了，小雪进了厨房。

何平坐在沙发上，听小雪在厨房里干活的声音。

何平把灯开了。

何平盯着灯，感觉灯在旋转，他想跳起来，把灯固定住，他真地站了起来，他把手伸向灯，感觉到自己的手离灯有遥远的距离，这距离好像是大海和故乡的距离，何平想自己应该看场电影了，那么就定在周末吧。

何平把想法藏在心里，他看四面的墙。

小雪端着葡萄出来了。

何平看到葡萄，笑了。

何平说我不想吃，我怕酸，小雪说你不想吃就算了，我慢慢吃，这葡萄的味道应该不错。

何平站起来，走进了厨房，他想找点其他可吃的东西，眼前只有一个辣椒。

何平观赏这个辣椒，想到了很多辣椒在菜地里生长的样子。

何平继续想像，浮现在他眼前的是大树和小草，何平想这不就是家门口的大树和小草吗。

何平想自己应该远游了。

13

何平走进客厅，坐在了沙发上，他看自己的双手。

小雪察觉不到丈夫心里的波澜，她安静地坐着。

小雪吃完葡萄，走到了厨房里，她用水洗手和嘴，

小雪走进了房间，她爬到了床上，坐了五分钟，然后躺了下来。

小雪把被子蒙在头上，她想赶快睡着，可她又不敢就这样睡去，她又坐起来。

何平靠在沙发上打盹。

小雪从床上下来，她站在地上，感觉有些头晕，她想自己应该多活动了，她慢慢站定，走到窗户边。

小雪拉开窗帘，让太阳光照进来，她想自己必须进入现实世界。

小雪趴在窗户上，她看草坪，草坪是静止不动的。

小雪又想把自己禁锢在房间里。

小雪又爬上床，她躺下了，她用手把被子盖在身上，又裹紧了，她想还是这样更幸福些。

小雪睁着眼睛，她暂时忘却了自己还有一个丈夫，她的丈夫叫何平。

小雪什么都不愿挂在心上，她把嘴微微张开，想让呼吸顺畅一些，她继续忍受床上小小空间给她的紧张感。

小雪想让自己的眼前弥漫为一片蓝色，她睡着了。

小雪睡了一个小时，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窗帘紧闭，她爬起来，走到窗户边上，把窗帘拉开。

何平在院子里。

14

何平在草坪上快速行进，小雪突然开始同情自己的丈夫，她想自己的丈夫衰老了，她用手把窗帘拉上。

小雪看那张床，看被子，看枕头。

小雪想像何平睡在床上的样子，她想恐怕也只有自己愿意和他共同生活，她想自己真是一个勇敢的人。

小雪没有整理被子，她慢慢走出房间。

小雪趴在房子的门上，不愿出门，她想还是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为好，她应该与他离得很远。

小雪忍不住了，她出了门，走到何平身边，说你在干什么。

何平说我无事可干，只是在想办法活动躯体罢了。

小雪拽住他的胳膊，说你还是应该多休息。

何平笑了笑，看小雪的样子，突然想带小雪出去。

何平说我们两个人最好在外面走长一点的路，看看路边有些什么变化，我们好像对周围的世界太冷漠了。

小雪不太懂丈夫说的话。

何平又说你想吃些什么特别的东西，我陪你去找。

小雪说我想吃水果，最好就是苹果和橙子，这两种水果看着舒服。

何平觉得自己对小雪说的话算是白说了，他看院子外面，希望外面出现很多人，然后那些人把小雪带走。

何平离开小雪，出了院子，他站在小道上，看到小道的尽头。

15

何平看到小道尽头出现了森林，森林里出现了野兽，森林里出现了猎人，森林里出现了白雾。

何平的眼前一派干净的画面，那就是小道的尽头，小道的尽头是大树，大树下是大大的花坛。

何平朝前走，走到大树下，他抬头看树顶，突然晕眩，他迅速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何平在花坛边坐下，他感觉到脚下的草地变厚了，草地上还是水淋淋的。

何平没有看脚下，就断定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草是厚了些，但是地上很干，何平想应该到海水里浸泡一下了。

何平站起来，穿过小区，站在小区门口看来往的车辆和人流，他不想汇入其中，他往后退了两步。

何平让自己的脸部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

何平扭过头，朝小区里面走。

何平又坐在花坛上，他看脚下的草地，草是可爱的，像柔弱的儿女，何平俯下身，用手拨弄小草。

何平把手放开，站起来，看大树的树干和枝丫上的叶子，他又觉得树干和枝丫上的叶子像他的儿女。

何平离开了花坛，离开了大树，走在了寂静的小道上。

何平走过自己家的房子，到了前面，他看另一端。

何平觉得这个方向没有去路，他转过身，来到自己家房子的院子旁边，他把院子的铁门打开，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何平坐在院子里，他低下头，默想未来的两个月，他想这两个月恐怕要把自己推到人世间，他用手摸自己的胳膊，觉得自己的胳膊变纤细了，他提醒自己你立刻站起来。

何平站起来，用手撑住腰，他开始喘气。

何平后腿几步，看眼前，还是那幢房子，还是那个院子，只不过时间已经过了很久，那很久又从什么时间开始呢，何平想就从去年秋天吧，他闭上眼睛，痛恨长长久久。

何平放弃回房子里的想法，他又坐在了草坪上。

16

小雪从房子里出来，下了台阶，靠在窗户上。

小雪转身，她趴在窗户上看窗子，窗子大了些，她想。

小雪感觉到有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猛然回头，她见何平坐在草坪上，便想刚才放在肩膀上的那只手是谁的。

小雪想是邻居吗，她觉得恐怖，她快步走向何平，她坐下来，在何平的身后把他的身体紧紧抱住。

何平没有挣扎，他有些恨小雪。

何平想妻子有些什么不好呢。

何平不想站起来，他觉得给小雪抱着是无谓的付出，他不愿这样将一生付出，他让眼前化为绿色，想让草坪翻转，将这片空间覆盖。

何平将过程想结束，他满意了。

何平说我想到外面转一转。

小雪说随你吧。

何平又觉得恼怒，觉得自己像珍宝一样被埋在泥地里，他想秋天到了最好，一阵狂风会把自己的房子吹得零碎不堪。

何平想那时自己可以从这里消失，然后在另一个美丽的所在出现，再开垦一片荒地，造就一片花园，然后一个美丽的女子陪伴在自己的身旁，他们生儿育女。

何平真地想把想法告诉小雪。

何平张开嘴，说小雪你应该到大树下坐一坐。

小雪说我去。

17

小雪站起来，慢慢走到院子里的铁门边，她打开铁门，站在院子外面。

小雪消失在铁门旁边。

小雪心情愉快，她俯下身，在路边摘了一朵黄色的花，她把花放在手心。

小雪往前走，觉得手心里的小花像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像自己，自己现在就是小姑娘的样子。

花被小雪揉得散乱了，小雪感觉到了，立刻痛惜，自己的梦破灭了。

小雪把花朵丢在草丛里，看了一眼，她想这也就是一朵路边盛开的野花。

小雪想应该想像自己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朵上还有晶莹的露水。

小雪不愿将这种想像放任成空想，她想快些走到花坛边，然后在那里站着，等待欣赏的眼光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地滑动。

小雪坐在花坛上，她看到远处有人，她站起来，走到那些人中间，她想找几句话和那些人说。

太阳到了天空的正中，大树上的枝叶微微抖动，有人给大树下的草地浇水，那个人浇着浇着，停了下来，他任哗哗的水流在草上冲击，泥沙翻了上来。

小雪回来了，她看到那个人在浇水，说你怎么把草地浇成这样，草地被你弄坏了，你说怎么办。

小雪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恢复草地的完整。

18

小雪站在大树下站了一会儿，她感觉到大树的枝叶被风吹着，她感到自己站在夏天的荫凉里。

小雪离开了大树，她看了看花坛，将自己的眼神收回来。

小雪打量自己的装扮，她穿着绿色的棉衫，还穿了灰色的短裤，她觉得自己穿的衣服很符合当下的潮流，那自己还怕什么。

小雪走回小道，她经过自己家院子里的铁门，她没有看院子里面，她走了很远，直到小道的另一个尽头。

小雪经过邻居家的院子的时候，仔细地朝里望，她想像这是自己家的房子。

小雪把手搭在这幢房子的院门上，她看身后，身后是绿色的小树和厚厚的草地，她突然想偷偷地进邻居的院子，然后坐在他家的草坪上，自己会在身边摆上一堆苹果，还放上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娃娃。

小雪害怕自己在别人家的门口呆的时间太长了，可她又不想离开，她看到邻居家的房子的门被打开了，里面是黑暗的。

小雪赶紧闭上眼睛，离开院门，往前走，她睁开眼睛，正好到了院子的铁门边。

何平在身后出现，何平捏起小雪的绿色棉衫。

19

小雪将何平的手摆开，何平又将手放在小雪的腰上。

小雪说我们进去吧。

何平离开了小雪，他抢先走到了房子里，他把房子的门靠在墙上，门发出重重的声音，何平满足了。

小雪慢慢地上台阶，她留恋外面的阳光，她停了下来，看窗户，窗户成了斜的，小雪想应该再斜一些。

小雪进了房子，她的眼睛受不了突然袭来的昏暗，她快速打开灯，何平立刻将灯关上。

小雪又开灯。

灯亮了。

何平和小雪肩并肩坐在沙发上，何平看小雪的双手，小雪也看何平的双手，灯光反而把他们的手表现得苍白。

两个人害怕这种苍白，何平去关灯。

小雪坐在沙发上，何平又拉开了窗帘。

两个人还是坐在沙发上，他们不再看彼此的手，他们共同想像对方的脸若是细看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觉得饿了，两个人站起来，走到了厨房，去找可以吃的东西。

何平把辣椒酱涂抹在面包上，说凑合一下吧。

何平快速将涂抹着辣椒酱的面包吃完，他开了水龙头，将手冲洗，他瞬间感到清凉的快感。

何平走了出去，他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

20

何平感觉辣和甜的滋味，他享受这种放荡。

小雪在厨房里慢慢地做饭，她下了细细的面条，把辣椒酱淋在面条的顶上，她闻了闻，觉得这种滋味一定对自己的胃口，她把面条塞到嘴里。

何平站在外面，他想像小雪吃饭的样子，觉得小雪成了五十岁的老太太，他想起了故事中的美丽姑娘，他把手伸向空中，猛地一抓，吹了口气，又放开，美丽姑娘呈现出小雪的模样。

何平懊丧不已，他想是小雪碗中的辣椒酱的味道将美丽姑娘吓跑了，他想转过身，进到厨房，和小雪说玩笑话，他想这客厅应该立刻变成绿色。

何平走到厨房，他看到了水龙头下直直的水流。

他想立刻到马路中间去。

他出了房子，经过草坪，打开院子的铁门，经过小道，抚摸了大树，他没有看眼前的任何人。

何平跑出小区，快速跨过马路，到了马路的对面，他停住了，看街的两边，街的两边成了蓝色的和绿色的。

蓝色的水流和绿色的水流交杂，成了红色的火海。

何平想自己应该买把太阳伞，遮挡一下猛烈的太阳光，这把伞应该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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