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卷 我的爱人

我的爱人是位作曲家，我们交往五年了，当初是他先追的我。

先生那年二十五，总穿着一身深色的大衣和西裤，微卷的短发随意落在额前，普通的银框眼镜戴在他脸上很有独特的风格。

我那时候还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在众人眼里的印象是个十分阴森孤僻的男生，没有几个朋友，于是我只好悄悄在钢琴室里弹钢琴来缓解压力，而先生正是我的第一个观众。

他缓缓靠近我，用低沉磁性的嗓音称赞我的天赋，最后与我并肩坐在钢琴椅上合作弹了一首日不落。我全程红着脸，甚至谈错了几个音。

不同于外人面前的冷峻，先生和我私下相处是不带任何包袱的，他丝毫不吝啬地展示他的笑容，经常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我，在我心里他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我对先生一见钟情，就连我这种奇怪的人都能被他接受，我觉得他就是我的命中注定了，可我不清楚先生是怎么想的，他也会对我心动吗？

在遇见先生之前，我从未发现原来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同性，或许这跟性别不重要，只因那团火是先生，所以我才会毅然决然地选择飞蛾扑火。

我的母亲是音乐学院的校长，她跟先生有着合作关系，我沾了她的光，前往那场先生也在的饭局。我们交换着只有彼此才能看懂的眼神，仿佛是偷情一般，我整颗心都在他那了。

那天起先生开始追求我，他会来接我放学，那辆黑色的名牌车停在校门的不远处，他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靠在车门旁，一旦看见我的身影便会把那根烟扔进附近的垃圾桶，他知道我讨厌烟味。

接着先生会扬起一个喜悦的笑容并光明正大地抱着我，低下头把脸埋在我的脖子里嗅我的味道，又委屈地说他有多想我。我坐在他的副驾驶位由他来给我系安全带，他喜欢在这时亲我一口。

我很快就要去实习了，先生顺势提起要和我同居，买了一大堆情侣同款的家具，骗我说吻他一下就有写歌的灵感，用这种把戏来满足自己的小心思。

他一直都是那么的体贴入微，不允许我光脚踏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不然就双手抵着我的腋下像抱小孩似的把我抱回卧室。我试图反抗，迎接的是零食被没收的下场。

有次半夜去厨房偷吃冰淇淋，回头竟然和抱着胸靠在墙边的先生四目相对，他看起来生气了，皱眉责怪我不穿拖鞋还大晚上吃冰的，但第二天冰箱里却多了一袋冰淇淋，他说只能在饭后吃一个。

我爱先生，当我母亲意外过世，我继承遗产的那段日子里，所有亲戚都露出了真实面目，他们带着一肚子的坏水一脸狰狞地接近我，是先生陪我度过了难关。

先生是个天才作曲家，再聪明的他也会犯一些细微的错误，比如有天晚上回家，身上带着陌生的味道。柠檬味，这跟家里的沐浴露洗发水和先生的香水味道不一样。

我不禁开始警惕先生身边的所有人，在他手机上安装跟踪软件，宛如个疯子在暗中尾随他，直到亲眼目睹他搂着一位年轻男性走进酒店，带着宠溺的微笑。

他出轨了。

六月七号，恋爱五周年纪念日的前一天，先生和那名戴着蓝色耳钉的男孩开了房，通过放置在他袖口上的监听器，我听见他对那人讲着情话，喊对方‘宝贝’。

“你骗人……之前就说快了，现在钱还没到手。”少年不满地嘟囔着，先生赶紧耐心安抚了几句。他们可能拥抱着，可能在互相触碰，光是想象就能让我发狂。

几秒后，先生笑着保证道：“放心吧，反正手续已经在办了，很快就能把他账户下的遗嘱都转移到我的名下。着急什么呢，他那么傻，我哄几句就直接签字了，合同都不会看的。

“笨蛋，我当然最爱你啊。”

我以为我会大哭大闹，抑或是当面跟他们对峙，但我没有这么做，我仅仅是听着他们甜言蜜语的内容坐在客厅沙发上发愣，如同一具死尸。

一个月后，我作为先生的朋友参加了他的葬礼，我未曾与先生的父母见面，如今想想，这简直跟底下情人没有两样。他们也不认识我，伤心欲绝的在棺材前哭泣。

先生的死因是猝死，这明明是伤感的一幕，可我面无表情地站在树下。今日太阳很毒，算得上是阳光明媚，多么讽刺。我憋着笑，心满意足地看了几眼大家难过的脸色转身离开。

回到我们曾经居住的公寓里，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我打开电视，新闻播报着一条失踪案，那是个长相艳丽的男孩，他戴着蓝色的耳钉。

我感到无趣，来到冰箱前拿了袋雪糕吃，无视冰箱深处冷冻的头颅，边吃着雪糕边走向公寓一间隐蔽的房屋，期间路过一排摆放着瓶瓶罐罐的柜子，上面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各种人体器官，有只耳朵的蓝色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房门内传来锁链移动的声响，兴许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而挣扎地越发大力。我转动门把手推开门，先生被锁链禁锢着自由，眼神却透露着对我的依赖和留恋。

他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能从张开的嘴巴看见口腔里早已没了舌头，他用力朝我伸出他的手想要触碰我。我慢慢走过去，把吃干净的雪糕棍扔到他面前，看着他担惊受怕地缩回去，我倒是开心地笑了出来。

随着几个月的洗脑和折磨，先生只记得与我有关的记忆，他变得神经质，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会令他害怕，现在他的救命稻草是我，唯独我能缓解他的‘病情’。

“乖。”我摊开一只手，简单的一个指示就能让先生像只宠物狗那样主动把他的手搭上来，接着我摸了摸他的脸，先生温顺地歪头蹭着我的手心，那双空洞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真听话……”

闻言，先生眨了眨眼，跪在地上用锁链发出的金属声来回应我。

我的爱人是位作曲家，我们交往五年了，现在他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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