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巴尔扎克kkk的七天六夜 第九章 活着

今天是2020年2月8日，正月十五。闹钟没响，米高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一片漆黑。但此时不是清晨，是傍晚，窗外漆黑是因为他的窗户被一栋高楼挡着仅剩的一点可怜的阳光。

高楼边上暮色将晚，使他一时分不清现在是早晨还是傍晚，他只记得自己睡了个午觉，但现在巨大的孤独感向他包围过来，让他措手不及，也束手无策。

察觉到他醒了，三三喵了一声，仿佛在询问他怎么了。米高坐了起来，看着这个当初不及巴掌大的小猫咪现在已经像个大猫了。

黑暗里他没有开灯，只是摸索着把手放到三三的头上，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它。三三也温顺的任他抚摸，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米高不是睡到自然醒的，也不是闹钟叫醒的，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岛上的居民从傍晚开始就陆续的在放鞭炮、烟花，米高是被鞭炮声叫醒的，不同于市区禁放烟花爆竹，岛上会更自由一些。

岛上除了打渔和造船基本没有什么就业机会，平日里岛上的年轻人都在外面读书或者工作，这样团圆的日子，对整个岛的家庭来说都是值得庆祝的。

烟花在暮色里一遍遍炸开，米高的窗户被一遍遍照亮继而又迅速暗淡下去。

易芙离开这里去读研已有一年半了，临走时哭得梨花带雨，要他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三三，她会常回来看他们的，也约定好米高休假也要多去找她，不然跟他没完。

今天，距离他们分手也已有3个月了。经过无数次的不眠夜，眼泪和挣扎，现在，岛上的那个家只剩他和三三了。而他也搬离了那个家，搬离了顶楼，来到了这个缺乏光照的小房间。

三三适应得很快，除了每日仍旧喜欢趴在窗台看外面之外，其他对它来说也都没变，只是窗台的位置没以前高了，它有时候甚至敢跳下去，溜达一圈之后又在外面喵喵叫米高给它开门。

米高又躺了下去，这样的节日和他是没有什么关系的，热闹都是别人的，他只是置身于其中了而已。他也记不清多少个这样的日夜了，下了班回来就这么躺着，灯也不开，饭吃不吃都没什么紧要，就只是躺着。

“三三，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啊？”

三三没有回答他，只是趴在他胸口“呼噜呼噜”。

易芙走了其实也有一年半了，期间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后来米高联系了她，把她留在这里贵重的东西都寄给了她，剩下的都打包好，在一个下着大雾的清晨出发去到海边，然后把那些衣服，笔记本一件件的沉了进去。

他本来想过把这些都捐了，但他又实在无法接受再有别人穿她穿过的衣服，思虑再三，这样的处理方式他多少心里会舒服一点。

后来的日子里，米高总以为自己应该习惯一个人生活了的，可每次遇到这样的日子，迅捷而猛烈的孤独感把他包围的时刻却又都在提醒他，他还没有。

每天回来后的速冻饺子和汤圆依旧让人乏味，但他并不想开火做饭。一个人的晚餐并没有让他动手的欲望，以前一切都有人陪，吃饭也好，出去散步也好，哪怕窝在家里给三三梳毛也好，都是快乐的事，但现在连街边的小餐馆他都许久没去过了。

很久没有人主动联系他，手机里塞满了垃圾短信，微信除了工作群，其他的联系人都静悄悄的，仿佛他已经被世界遗忘在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无论他多大声地呼救都不会有人能听得到，他要在这里慢慢腐烂，慢慢被人遗忘。

躺到了9点，与天花板对视的3个小时里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倒是能清楚地听见天花板上面传来的脚步声，椅子的挪动声，以及窗外在巷子里回荡的楼下一家人团聚的声音，一切都使他无法再入睡。人类的悲欢果真并不相通。

窗外好像下雨了，三三起身窜到窗台上好奇的盯着外面看，玻璃上渐渐有了雨丝。

这种糟糕的状态仿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开来，米高也终于有了力气起身。饥饿感虽然早就充斥着他的神经，但他之前在床上的时候却一再拒绝理会。现在他有力气去解决这个事了。

拿了雨伞出门，三三想要跟着出去，米高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说，“一会就回来”，然后关上了门。

他要去的目的地他心里早有了想法，小岛上的这个日子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什么饭馆还会营业，但除了一家。

拐进一个小胡同，情趣用品店和林立的洗脚房，再加上一两家关门的卤煮店，尽头一个小小的门面果然还亮着灯。里面一个老奶奶一边守着店，一边慢悠悠地在包馄饨。

进去放了伞，坐下要了15个荠菜馄饨和一块炸猪排，米高打开手机，手机里没有信号，但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里的一条街手机信号都不太好，但对老奶奶没有影响，她不不会用手机也不用收款码收钱，所以到这里来还要随身带现金。

米高不知道她有没有儿女或者其他亲人，但这条老街里只要他想来吃馄饨和炸猪排，老奶奶就一直在，仿佛这条街的就是她的家，也是她的一切。

她这一辈子到底有没有走出过这条街呢，米高有时候也会这么想一下，或许她原本也并不是岛上的人，只是有一天命运的波浪把她推到了这里，又使她在这里安下了家。一切又都无从得知。

米高对着胡同巷坐着，一边慢悠悠地吃馄饨和炸猪排，一边看屋檐上滴滴答答的流下来的雨滴，脑子里仍旧是空荡荡的，只有馄饨和猪排的香味。

因为没有手机信号，所以来吃饭的时候总能放下手机，认真地品尝每一口食物的味道，这是米高最喜欢这里的原因。

老奶奶坐在隔壁的桌上同他一起出神得看着街面，也许她也有很精彩的过去吧，也许她曾经也潇洒地拒绝过众多的爱慕者，只是选择了一个只会包馄饨和炸猪排的男人，而这家店是他留给她的唯一的纪念。也只有像这样的回忆，才可以在深夜时候一遍一遍拿来回想，藉以度过每一个无人陪伴的夜晚吧。

吃完起身，米高在碗底压了一张一百块的钞票，老奶奶来收碗筷的时候也没有要找零的意思，只是默默地收好，她知道米高还会来的，这算他在这里存的，常来吃饭，一老一少已经有这样的默契了。

撑着伞在下雨的岛上漫无目的地逛了逛，回家睡下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三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他脚边。米高把双手放在胸口，他不会祷告，也不知道该怎么祷告，只是在心里说了句，希望明天不要再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