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摩江畔 七回 做亏本生意的货郎

第二天的清晨，太阳刚出来不久。

平常村子里的人一般洗漱好后就各做各的事情去了，可这隐藏山林间的小村落却截然不同。他们每一天就像约定俗成一样，起床之后，先集合，再一同洗漱，一同进食，一同锻炼，之后才会散开各自做各自的事去。

正是因为地处偏僻的原因，此处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有人前来。可今日，村里面来了个卖货郎。

“卖货喽！卖货喽！”

这人和其他挑个扁担的卖货郎不一样，他是直接拉了整整一马车的货。

对于此人的出现，村里人的反应有些奇怪，虽然大多数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但最多也就是看着他，仅此而已。更何况，看向货郎的眼神中，充斥着警惕与提防。突然被这么多人用这种眼神盯着，着实让人有些不寒而栗。货郎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迟疑着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驾车驶进村子深处。看着陌生货郎的背影，村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同一处。

那里，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身高近八尺，体态强壮，胡子拉碴的，硕大的肌肉清晰可见，眼神颇为凶狠，看上去就属于那种不好惹的家伙。他是村长，村里面都以他马首是瞻，从未出现过一个敢反对他的人。或者说，敢反对他的人都已经消失了。

一路行进的货郎，惊奇地发现村里面竟无一个老弱妇孺，眼神所见之处尽是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丁。他停在一处空地。

“来！瞧一瞧，看一看啊！以小博大的好机会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仅需几文钱便可带走价值数倍的物件啊！”

他扯着嗓门喊得很大声，还因叫得太大声咳嗽了好几下然而，竟没有一个人对他有所反应。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村长看着周围众人点了点头，他面色凝重，颇为警惕的模样。下一秒，村民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笑容，一脸和蔼可亲的模样，和先前那般冷漠实在是云泥之别。

“小兄弟，你都卖些什么玩意啊？”

货郎见状，喜上眉梢。

“我不卖东西，我卖机会。”

“机会？什么意思？”

“在下这有三个盒子，每次盒子里面装得东西都不一样。阁下可以任选一个盒子下注，届时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自然归阁下所有。”

“那我怎么知道三个盒子是不是都是空的呢？”

“这个，阁下可放心。我会当着在场众人的面把东西放进去。阁下只需去到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喊出想要哪个盒子即可。”

说话的人有些犹豫，似信非信的模样。货郎淡然一笑。

“不如，阁下先来试一次。只需一文钱即可。打开盒子，即便是空的也就一文钱罢了，若有实物，那便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一文钱？！”

听到这个数字众人都惊呆了，这可相当于白送啊。那这种时候肯定是不拿白不拿了。话音未落，那人便丢了一文钱出来，遂转身去到二十米开外的地方。

货郎将马车打开，里面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玩意，引起众人一阵惊呼，眼睛是看得直发光。

“我选左边的！”

人群中又是惊呼一阵，说话那人兴奋地跑去。定睛一看，竟是一块玉佩，此玉有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温润，上有双龙盘旋争大日之雕刻，而那枚太阳突出少许，上点红漆，轻轻的抚摸上去，会发现那太阳竟然不是红漆点上颜色，而是古玉本身那一处便是红色，剔透晶莹，很是漂亮。一文钱换了这么好看的玉佩，着实羡煞旁人。

很快，众人便争先恐后地加入进来，将街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是热闹的很。可眼前的场景越是热闹，村长越显犹豫。

“你去，带人加强一下巡视，尤其是仓库那边。”

“是！”

说罢，便有数十人离开了此处。一旁的树林之中惊起飞鸟一阵，一个身形迅速的黑影飞快穿行。到了黑夜，货郎处依旧人声鼎沸。

“各位各位，今日实在是有些超支了。”

此话一出，村民们倒不乐意了。或许比起东西，那种未知的刺激感才更加让人上瘾。

“明日，明日在下还会再来的。”

众人无奈地散了去，留下货郎一人收拾着残局。

“朋友，你这做的可是亏本买卖啊？”

盯了半天的村长上前，眼神犀利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货郎。货郎顿了一下，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起来。

“额，这个阁下有所不知。在下刚刚接手家业，想要把这名声打响。所以才会亏本赚吆喝的。”

村长点点头，颇为理解的模样。他缓步上前，轻拍货郎的肩膀。

“明日，就别来了。我们这个村子常年不喜与外人打交道。”

“明白，明白。在下这就走。”

货郎笑着，一路驱车出了村子，消失在山林之间。来到一处陡坡，有一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找到了么？”

“找到了，在村南的一间仓库里，那里有不少人把守，应该是在看守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交接，我即便把东西偷出来了也来不及还回去。”

“好！走！”

村南的仓库处，有不少的护卫在来回巡视。

趁着交接的空隙，两人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其中。仓库里面有些昏暗，只能够借助月光看得清楚些，一进其中便能够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意扑面而来，直叫人后脊发凉。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仓库里不摆放其他，只有一个物件。

刀，而且每一把上面都印有氏国的官印。全部都是官刀。

“氏国为何要在国境处囤积如此大量的官刀？莫非，是在为进攻司国做打算？”

货郎心中暗想的同时，同行之人在一旁发现了至关重要的东西。仓库的记录。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一把官刀的信息，粗略看来光这一个仓库里面官刀的数量就近千把。记录上的每一页都写有一个名为“豺嘉盛”的名字。这个名字，货郎并没有任何的印象。

正在犹豫间，门外却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两人没有多做停留，迅速爬上房顶，离开了此处。期间，货郎并未察觉到自己腰间的印信掉在了地上。

待到二人离去之后，仓库对面的屋内走出数人。其中一人，正是村长。他盯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将军，就这么放他们离开了么？若他们是世子的人，岂不是……”

“现在杀他们只会打草惊蛇。”

话音未落，一人上前将印信递交上来。村长打量着此物，正面刻“司国大理寺”，反面刻：“敏广志”

“司国的人？”

他有些不解，不明白司国的人来此处意欲何为，更不知他们是如何知道此处的。

“先将此事禀告公子。”

深夜，氏国国宫的某处房间内。一身材瘦小的男子一本正经地端坐着，他手中拿着短刀，全神贯注的修剪着盆栽，十分闲情雅致。

“公子，豺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属下见过公子。”

“说吧，村子发生什么事了？”

豺嘉盛将印信递交上去。

“今日司国大理寺的人化作货郎去了村子里，还暗中调查了仓库。属下以为，我们要不要转移。”

男子盯着印信打量许久。

“我知道这个人，前不久还来结盟的。既然此人和氏国没什么关系，就不要小题大做了吧，毕竟这么多年的心血，一旦动起来，伤筋动骨，恐惹祸端。这段时间你们小心一些，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转移。”

“属下明白！”

房间内，月光幽暗，映射在男子的脸上，颇显阴冷。

“敏广志……”

男子手中的短刀迅速落下，裁剪好的盆栽应声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