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摩江畔 十八回 一顿饭圆你一个心愿

“哟，戏大人，还真是巧啊！”

略微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过道传来，刚刚还匆忙离开的几人倒退着走回众人面前，脸上挂着尴尬，就连全程保持淡定的戏啸滕，此刻他脸上都难得一见的吃瘪表情，嘴巴一直抿着，似有些无所适从。

敏广志并没有看来者何人，他拿过铁匠铺老板手中的火铳，匆匆摆弄。

“喂！”

戏啸滕几人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敏广志正手持火铳，枪口直指过道处三人。方才的境况再度上演，只是两者间的态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换。

两个随从自然是不用说了，欺软怕硬，恨不得把“饶命”两个字写在脸上，最让人在意的还属戏啸滕，尽管他此刻正极力地克制着情绪，但稍稍抽搐的脸部肌肉已经很好地说明，看着他，敏广志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

“啪嗒”一声，他叩响了扳机，两个随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眼使劲闭着，正眼也不敢看一下。

“看来，族朝的人还真是胆小如鼠啊。既然族朝也盯上了此物，想必，原本也是想借此物来恢复皇室的权威吧。”

戏啸滕默不作声，一脸的敌意，与敏广志短暂的四目相对后，遂转身离去。

可方才走入的中年男人抬头挺胸，一本正经地站在过道，挡住了去路。那人年纪看上去有些大，估计要有四五十的样子，头发和胡子有些花白，脸上的皱纹不算少，还有几道非常明显的伤疤印在上面。

他站在戏啸滕的对面，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说话，就这么干看着，好似在无形之中较量着。

戏啸滕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宋大人，烦请您让开一下。可好？”

最终还是戏啸滕这个年轻人率先服了软，微微低头，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话说得是毕恭毕敬，可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不难看出他的不服气和怨气。

不过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中年人见状更显从容，不说话，微笑着慎重点点头，脚步微微挪移，侧到一旁，让开了一条道。中年人背对着他们，得意地笑着。

“替我向左丞问好！”

戏啸滕没有回应他，头也不回地碎碎念地迅速离去。待他走后，那敏广志自然要赶快完成正事情。

“老板，你这火铳怎么卖？”

看着十分期待的敏广志，老板却现犹豫和为难。

“这位公子，这火铳现有的量都被戏公子给买走了。现在店里没货卖给你了。”

“你这手里不就有一把？我就要这一把。”

“这这这，这也是戏公子的。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在下了。”

听着老板的解释，敏广志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是那中年男人侧过身子，看向了他，阴沉的脸上一下子就现出了笑容，看得他有些心惊胆颤，连忙站直身子，一本正经起来。

“贵国国主也看上火铳了么？”

“非也，在下是奉我国大将军之命前来。”

中年人稍稍迟疑，片刻后茅塞顿开。

“噢，对的对的。想想也应该是如此，是老夫年纪大忘了，哈哈哈哈。这老板是不敢卖给你，你方才刚得罪朝廷的人，现在卖东西给你，被朝廷的人知道了，那他这个店还开不开了？”

“可是……”

敏广志明显不想这么轻易放弃。

“我有办法解你燃眉之急，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请我吃顿饭。”

刚一说到吃饭，一阵“咕咕”声穿杂在其中。是从敏怜的肚子里面传来的。敏广志惊了一下，尴尬地瞥一眼她，她也只能挠挠头，不好意思，中年人看着两人，爽朗一笑。这事也怪不得敏怜，毕竟来到这长安城后，两人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对付了一下，没怎么好好吃一顿。

“你看，就是这么巧，怎么样，一顿饭圆你一个心愿。”

“额，行吧……”

敏广志看着眼前这个令他有些不寒而栗的陌生男人本想拒绝，可联想到他说有办法，况且敏怜也确确实实饿了，那便一同办了吧。话音未落，中年男人已经大步上前，拉起了他的手。

???“走！我知道一个好去处”

中年人拉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铁匠铺，弄得他有些无所适从，想要挣脱开，可他的步伐太快，自己都快跟不上了。

深夜，街道旁的一处寂静酒馆。

敏广志与中年人分坐酒桌两旁，敏怜坐在少爷的身旁。虽说眼前这人年纪要比敏广志大上不少，但两人饭间的交谈倒是说得有来有回丝毫感觉不到年龄上的差距，看着挺火热的。

中年人的身份是族朝右丞的幕僚——宋旧永。

“满上，满上，哈哈哈……”

宋旧永打趣着将二人的酒碗倒满，一饮而尽。见得他如此豪爽干脆，敏广志倒也不显犹豫，举手仰头，饮尽杯中酒。

“原来公子的父亲是贵国的大理寺卿啊，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听得有人如此赞扬，敏广志不免喜悦。

“大人见过我父亲？”

????宋旧永顿了一下，脸上带有些尴尬和迟疑。

“额，那倒没有。不过看公子今日与那戏啸滕对峙的风采，便能够推断一二啦！”

如此说来，敏广志倒是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不想如此的，但他们实在欺人太甚。我一时气不过，就……”

话还未说完，宋旧永匆忙放下酒碗，连连否认。

“别误会别误会，老夫并不责怪公子。只是看着那戏啸滕吃瘪实在是大快人心呐！以后有机会，说不定老夫有可能还需要和公子合作对付他的呀！”“对付他？什么意思？”

对此，敏广志心中十分的不解。其实想到他们二人相遇时候的场景，他就已经产生了这个疑问。明明两个人都是族朝大臣的幕僚，为何见面的时候却是如此剑拔弩张，莫非两人私下里有什么纠纷？

看着一脸疑惑的敏广志，宋旧永长叹一声，尽显惆怅。

交谈间得知，两人虽都为族朝臣子，但宋旧永侍奉的是右丞相散清豪，戏啸滕侍奉的则是左丞相散纵豪。从姓上就看得出这一左一右丞相乃是同姓兄弟，但此二人却极不对付，不管是他们的性格还是处事，两个人是出了名的对头，尤其是在政治理念上。那既然上头都不对付，他们下边的人自然也是见之如同水火。

众所周知，如今的族朝是风中残烛，必须要抓紧时间加以改革才有希望，左丞觉得皇室应该减少开支，增加军费，通过自身来强国。右丞则觉得时间就是金钱，如今的族朝耽搁不起，应当迅速借用其他势力的力量，并以此作为后盾，迅速崛起。

期间，敏广志还问了自己关于上洛关卡处的疑惑，得知关卡处的护卫其实都是右丞散纵豪手底下的人，那些人也就是他口中的其他势力。

将一大串复杂的情势解释完后，时间已近深夜，敏广志先让敏怜回房间睡了。

月光深幽，狭小的窗户透过细细簌簌的虫鸣，听得人倍感寂寥。宋旧永看着残缺的月亮，更显惆怅，满上酒水，举起酒碗，敏广志见状二话不说就是共同举杯，二人一饮而尽。

又是一大碗酒水下肚，敏广志肿胀着腮帮子，接连打了好几个饱嗝。看来，他自己是有些上头了。这是理所应当的，尽管他已经弱冠，但从小到大他还是没怎么喝过酒水，更别说像今天这样接连几碗烈酒下肚，实在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诺大的酒碗重抵在他的嘴边，烈酒迅速入喉，还有不少顺着嘴角滑落，途径脖颈，流淌而下。反观宋旧永的状态要好上不少，毕竟这么多年也是一路喝过来的，他只是脸颊些许泛红，偶尔打打嗝而已。

“砰！”的一声，敏广志手中的酒碗重摔在桌面上，他脑袋时高时低，身体摇摇晃晃，像在风中摇曳的树木一般。在打了一个长嗝后，他尽力地维持着身体的状态，双手撑住脑袋，肘部支撑在桌面，眼神迷离，面带笑容地看着宋旧永，眼神迷离，好似失了神智。

“可是，借助别人的力量，就不怕引狼入室么……”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他整个人已趴倒在桌上，陷入昏睡，短短数秒，便发出了一阵阵震天的呼噜声。

“嗯？怎么了你？起来接着喝啊！”

宋旧永接连摇晃呼喊着几声，但除了不停的呼噜声，他得不到任何反应。

……

第二天的清晨，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细雨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厚重的潮湿感夹杂着浓烈的酒气，朦胧的雾气飘散着，三两小狗从门口外嬉戏着跑走。

敏广志迷迷糊糊，异常疲惫地睁开双眼，像被粘住了一般。眯着眼迟疑片刻，他整个人像受了惊吓，突然从床上坐起。摸着脑袋只觉头痛欲裂，环顾四周，看着陌生的房间，好似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感觉胸口处有些瘙痒，伸手抓两下，游走数下，他眯成一条线的双眼猛然间睁大，脸颊上表现出十分惊讶震惊，嘴巴一张一闭地念念有词。

“钱！钱呢!”

他从床上跳下，心急如焚地寻找，然耗时许久，却一无所获。他怒拍脑袋几下，猛然想起昨晚喝酒喝得不省人事。紧接着就迎来了一阵彻头彻尾的懊恼与无奈，想不到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会行如此不耻之事。眼下，不光是火铳没买到，身上的钱也没多少了。

无意间，他的双眼被桌上的东西给一下子紧紧吸引住了视线。上面摆着一纸书信，还有一个用布盖住的物件。上前查看。书信上如此写着。

“敏公子，你我萍水相逢，虽年龄相去甚远，但却聊得很是投机。不过老夫还有事务需要处理，故不能相陪，先行一步。老夫知道你为火铳而来，故托关系为你购得一把。至于这钱，老夫就不请自拿了。还望公子不要忘了昨日老夫的建议。”

书信的署名正是宋旧永。

“昨日的建议？”

敏广志自言自语，努力回想。

“合作”两个字遂浮现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