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摩江畔 十七回 一个警告而已

进入铁匠铺，映入眼帘的感觉很干净，和铁锈味很重以及较为凌乱的其他铁匠铺有着较大的差别，东西排列的很有秩序，还有淡淡幽香，置身其中感觉就像是在儒雅的茶室一般，一块帘布的后面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此处人不算多，有两个护卫装扮的人站在一处，他们对进入的敏广志两人投来了较为警惕的目光，他们身后坐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看上去年龄应和敏广志差不了多少。

男子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柄长剑，置于眼前，贴得近，全神贯注地在来回打量鉴赏着，眼神中满是赞许之意。除此以外，不见其他任何铁匠装扮的人。

敏广志避开他们的目光，径直走去柜台，来回探着头。

“老板！老板在吗？”

“你有何事？”

一听这声音，他的眉头蹙起，迟疑着转过头，看向身后，疑惑地看着护卫装扮的一人。

“你是老板么？”

“不是……”

“我找老板，不找你。”

敏广志笑着转过身去。这倒是把护卫给惹生气了，想上前质问。敏怜见状迅速动作，她的手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曾离开过剑柄，随时准备抽出。

身后年轻人突然咳嗽一声，护卫才赶忙弓着身子，低下脑袋。年轻人不正眼看他，专心地欣赏着手中的剑。

敏广志见状也只是侧过头，瞥了一眼。

“看阁下的装扮，是从司国来的？”

“不错，你眼神还挺好的。”

听着他有些阴阳怪气的夸赞，年轻人倒也不在意，欣然一笑，反观一旁护卫的反应要大不少。

“司国？那不就是个乡下地方么，来这做什么？”

年轻人放下剑，示意护卫靠近过去。随即就是抽了一巴掌上去。

“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

“是是是！是小的僭越了，还请主子原谅！”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看向敏广志，阴刻的脸色迅速缓和，挤出笑容来。

“是在下管教不严，让阁下见笑了。”

“无妨无妨。一条狗说的话谁会在意呢？”

敏广志倒也干脆，立刻言语回击。对此，年轻人并不在意，面色依旧平和。

“阁下可否告知在下，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看着他的态度还算和善，敏广志没多想，将那火铳取出。

“想不到阁下竟也是为此物而来！”

“也？为什么要用也？难不成你也是为了此物？”

敏广志一听，顿感疑惑。

年轻人缓缓起身走近，只见他衣冠楚楚，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细小眼睛，搭配着明显地泪痣，很儒雅，身上还散着一阵淡淡地幽香。腰间别着一把扇子，上画墨绿竹林，微微打开，轻抵在面前，遮挡起半边的面容，微微靠近敏广志。

“在下族朝左丞幕僚——戏啸滕。”

见他毕恭毕敬地行礼，敏广志自然也要回礼。

“在下司国大理寺卿之子——敏广志。”

二人起身，紧接着帘布后走出一中年男人。是个光头，年近三旬，身材十分健硕，左手上包扎着厚重的纱布，右手则是拿着一个用方布小心包裹的物件，他大喘着粗气，衣服都湿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落水了。

“戏公子，你要的东西好了。”

戏啸滕一脸的兴奋，略显激动地掀开方布，下面摆放着的就是一把刚制作完成的“火铳”。敏广志和自己手中的那杆对比，可是干净不少，光是看一眼就知道制作更要精良许多。戏啸滕观察了一下此刻同样激动的敏广志，笑了一下。

“既然好了，就试试吧。”

说罢，男人迫不及待地等纷纷去向后院中。

敏广志立于原地，正想请求一同前去，戏啸滕却突然凑近他，用折起的纸扇轻拍了一下他的胸膛。

“一起来吧。”

他顿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好！”

后院中，几人站在一块，老板火急火燎地指挥伙计准备。

“戏公子，可以了。”

戏啸滕缓步上前，接过崭新的火铳，稍稍打量了一番。其他人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只见他双脚一前一后站定，肩膀与双手也是如此，紧握着火铳，双眼全心全意地瞄准前方。

敏广志的双眼也是紧盯着，心中的好奇与激动可谓是达到了顶点。第一次见到这东西的时候，他只是匆匆见识了一下威力，可那时发生的太快，他都有没有反应，现在可是一个观看全程的好机会。

后院中此刻安静的吓人，众人能够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动作不约而同地好似定住了一般，时间现在也好似变得缓慢，就连不远处几只苍蝇翅膀扇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眼看，正有一只苍蝇晃晃悠悠地落定在火铳的前端，就在那一刹那，正当敏广志以为他即将开枪的那一瞬间。

“敏公子。”

敏广志心中一惊，迟疑着一脸问号地看着他。下一秒，这戏啸滕此时此刻竟当着众人的面，将火铳的枪口对准了他。

突如其来的操作，可让敏广志完全看呆了，就连一旁的敏怜都没能来得及反应。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心脏像瞬间被紧紧揪住，全身上下情不自禁地猛然抽搐了一下，双眼瞬间睁大，皮毛更是一下子耸立起来。就在他面前仅仅是短短几米的地方，是一双冷漠，不带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敏广志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方才那般的儒雅随和。

“刷！”“砰！”

火铳将长剑骤出的声音完全掩盖，如同惊雷一般的声音炸响，就连城外的山峦上都被惊起几阵飞鸟。那声音就像是水滴滴落湖面，发出阵阵涟漪一般的回响，逐渐减小。浓密呛鼻的烟雾从狭小的枪口冒出，戏啸滕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不动分毫。

烟雾散去，敏怜站在了敏广志的身前，自己的脸上甚至都还来不及转换恐惧的表情。

紧接着，他的身后的矮墙迅速裂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迟疑着转头看去，距离自己数十米之远的硕大瓷砖上出现了一个十分明显的洞口，周围带有着漆黑的灼烧痕迹与裂痕。瓷砖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周围扩张，短短数秒的时间已是占满全部，轰然碎裂成一地石块。

敏怜见状表情瞬显杀气，四肢的青筋暴起，恨不得一剑解决了眼前这个人，可敏广志却将她拦了下来。

“你这是何意？”

戏啸滕满不在意，专心欣赏打量着火铳。

“因为你是司国的人。”

这个答案就像是在说笑，敏广志冷笑一声。

“怎么？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杀我？”

“当然不是，此物的威力，方才你也看见了。司国想要购得此物，便说明大有杀伐之心，你我二人对此都心知肚明。既如此，我身为族朝臣子，岂能坐视不理？”

“所以呢？刚才那一枪什么意思？”

“只是一个警告而已，敏公子不必如此敏感。”

“警告？”

“不错，这天下毕竟是朝廷的天下。你们这些封地的国主，应该听话些才对。”

“是这样么？可我怎么觉着现在的朝廷是如履薄冰啊！”

敏广志突然冷笑了一笑，摆明了就是在挑衅，戏啸滕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可现在看，却让敏广志觉着十分的令人讨厌和恶心，他将火铳丢回给老板，随后走上前，敏广志也没有退缩的意思，主动地上前一步。二人之间的距离很接近，能够清楚地感觉对方的呼吸声，气氛如此的针锋相对，在场几人感觉不寒而栗。

有一下人匆匆跑进后院，在戏啸滕身后轻声说了些什么。他原本波澜不惊的脸很快变得紧张，眉头紧锁，应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戏啸滕率先选择了先退让一步。

“此物虽威力巨大，但战场之上，若是弓矢，便可立即射出下一箭，而此物不可，不清理枪身装弹，就无法继续射击。若是清理，准备，耗时太久，面对敌军恐怕还未射击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吧，弓矢却能够接连不断地迅速发起攻势。依在下看，此物不适合作战，虽然当着老板的面这么说有些对不住，但此物用起来的手感出乎意料的差劲。不过，来当装饰品倒是不赖。”

话音未落，他又看向了敏广志，一副轻蔑的模样，看得人着实想给他两拳。

“给了你司国，也没什么大用处。”

身旁护卫也讥讽着附和。

“这东西正适合在你们那个乡下的野地方打打兔子。哈哈哈哈哈……”

“狗眼看人低。”

敏怜怨气十足地嘟囔了一句，两个护卫听得怒火中烧，正欲上前。纸扇迅速地抵挡在他的身前，将二人制住。

“别惹是生非，快点走。不然，那个人就要跟来了。”

戏啸滕附耳说着，两人立刻正经。三人赶忙离了去，可这匆忙的脚步声还未走出几步，便不约而同地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