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济世 第六章 我不喜欢练武功

安葬了张妈后，长生真人下了趟山，他去了方家，回来后就不停有人往旁边的书房搬书，不一会原本空荡荡的书架就塞满了书，那些书都是从方家搬过来的医书。原本他下山是想拿点小方济爹娘的遗物，可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好拿的，就只能把那些方回视为宝贝的医书给全带了回来。小方济也在他的安排下懵懵懂懂地拜了师，从此以后他就是有徒弟的人了。

只是这小徒弟很不省心，每天都有十万个问题等着他来解答。刚开始几天在吃饭的时候，他就会问一句“张妈去哪了”，因为他不知道他师傅带他去祭拜的土堆下面睡着的就是张妈。长生真人会很耐心地骗他说“她去找你爹娘了”，说完就夹了一大块他爱吃的红烧肉塞进他嘴里。后来几天在院里闲坐着喝酒的时候，他就会问“我爹娘在哪”。长生真人举着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脸红心不跳地敷衍着“在家”，说完还给他斟了一小杯，喝了一小口酒的小方济话变得很多，开始坐在那里念叨着，苦口婆心劝说他师傅不要喝那么多酒。再后来在长生真人如厕的时候，他就隔着门问“我爹娘什么时候来接我”，长生真人岔了口气，艰难说着“很快”。长生真人一脸便秘地走了出来，他决定从今天开始教小方济练武功，只要有事做他就不会总问东问西了吧。

“师傅，我好累，可以站起来吗？”扎着马步的小方济双腿像筛糠一样抖着，颇有些可怜。

半躺在藤椅上喝着酒的长生真人斜睨了他一眼，慵懒地说：“不可以，你才扎了多久，一刻钟都还没到。你师傅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扎马步一个时辰都不在话下的，你必须要坚持住。”

又过了一会，实在坚持不住的小方济偷偷往上提了提臀。然而这个小动作并没有逃出某位师傅的法眼，他大叫着说：“诶诶诶，你的屁股在干嘛，快给我下去。”小方济很纳闷，明明师傅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怎么说的话一点都不和蔼可亲，他只好稍稍往下坐了点。长生真人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来教他练武功的初心就只是让他忘掉不开心的事情，可不能适得其反，这种事也逼不来。

接下来几天小方济都要上演一段抖腿的扎马步，中间穿插一小段的提臀，后仰，前仰，左倾，右倾，逗得暗处的看客好不欢乐，长生真人也只能无奈地望望天，自言自语说一声“他开心就好”。

在后来某一天，小方济实在不想扎马步了，为了躲着他师傅，不让他找到自己，他藏进了那个塞满一屋子医书的房间，小小的身子淹没在那些高高的书架里。看着面前的书，他很好奇地拿出来看了看，但他只能看懂里面的插图。即使看不懂里面的字，他依然看得爱不释手，如饥似渴。他就这样双手捧着一本书两侧，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像鱼儿进入了大海，忘记了时间的流逝，长生真人也没有进来抓他出去练武功。

不知不觉到了吃饭的时间，小方济还是没有出来。长生真人有点急了，怕他饿着，但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知道他在里面。突然他灵机一动，快步走到厨房里，端着一盘刚烧好的红烧肉又回到书房前。他轻轻地打开一点书房的门缝，用一把小蒲扇对着香喷喷的红烧肉，轻轻地往门缝里扇着。

小方济正看得尽兴，突然一股红烧肉的香味扑鼻而来，大脑里顿时就被红烧肉给占满了。他顺手捡起一片窗外飘进来的落叶，夹在自己正在看的那一页里，然后轻轻合上了医书，再轻轻放回原来的位置，这一系列动作就跟他爹的一模一样。最后他跑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长生真人此前早已经端着红烧肉屁颠屁颠地回到了饭桌上，因此小方济很确定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于是他快速地钻了出来，一股脑就往有红烧肉的地方跑。

此时饭桌上长生真人正好整以暇地坐着，见到自己的小徒弟那发光的大眼睛，心里简直笑开了花，但表面上却装作很生气，说道：“我问你，今天为什么没有跟为师练武功？”

小方济看着生气的师傅，心里直打鼓，不过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红烧肉，觉得师傅给自己做了红烧肉，那就不会很生自己的气。于是他看着自己的师傅，直接说出了心里的话：“师傅，我不喜欢练武功，也不喜欢扎马步。”说完还是有点心慌，就赶紧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他没有等来师傅的责骂，而是一声开怀大笑，他有点不懂地看着行为古怪的师傅。长生真人止了笑，招招手让他过来，然后把他抱到凳子上坐着，再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这是奖励他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主见。小方济也很不客气地咬了一口肥而不腻的红烧肉，一副美滋滋的满足感。

长生真人接着问他：“那徒儿你想干什么？”

小方济嚼着嘴里的红烧肉，这会儿他的大脑里没有被红烧肉占满，而是留了空间在那里认真地想着。他咽下了嘴里的肉，张着油光闪闪的小嘴说：“师傅，我想看那一屋子的书，但是我看不懂。”说完有点伤心，不知所措。

长生真人心想，不愧是方回的儿子，天生就是学医的料，便用商量的口吻说：“好徒儿，我可以教你认字，这样你就能看那一屋子的医书。但是为师有个条件，你每天要跟为师练一个时辰的武功，好不好？”虽说不能强逼他练武功，但现在这样就算是他心甘情愿的了，他这小身板不锻炼一下，以后怕是要受罪。

小方济听了可以看会那一屋子的书，别提多高兴了，满口答应着，也不管腿抖的事情了。

从此，每天小方济就早上抖着腿，下午学认字，日子过得很充实，也就渐渐忘了他曾经惦记着的人与事。就这样过了两年，小方济已经能够自己读懂那些书上的内容，他开始一本一本地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