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济世 第五章 以后我就是你师傅

张妈从方家出来后，一路向西，拼命朝着古蓬山的方向走着。古蓬山上有一座庙宇，里面住的却不是得道高僧，而是一位隐士长生真人，他是医圣千机子的至交，常常会携一壶酒来找千机子，方回在师从千机子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从而成了莫逆之交。方回学成下山后，每年都会举家到古蓬山拜会一次，和他谈天说地，探讨人生真谛。方氏知道长生真人不是个简单人物，所以在这种危急时刻让张妈去找他，万一方家遭遇不测，他也能保自己儿子一命。

此时夜色浓黑，万籁寂静，草丛里偶尔会有几只被惊醒的虫儿发出尖叫声，它们才管不着此刻赶路人是什么样的心情。张妈极力克制着内心无限的恐惧，紧紧抱着怀中还在熟睡的小方济，在明亮的月光下不知疲惫的走着。从月光光走到月黑黑，越走越觉得前面的路暗无尽头，鞋磨破了，脚也磨出了血，然而张妈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就在张妈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前方那座肃穆的古蓬山，天就要破晓了，山也要醒了。张妈咬咬牙，在心里不断默念着“就快到了”，继续坚持一步一个血印的走着。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小方济也醒了，但仍然睡眼惺忪，他看着周围的环境，迷迷糊糊地说：“张妈，这是哪里啊？我爹我娘呢？”

张妈正艰难地爬着上山的石梯，听见小方济的声音，知道他已经醒了，就哄他说：“小少爷，我们现在在古蓬山，先去找长生真人，老爷夫人很快就会过来找你了，好不好？小少爷你再睡会，我们很快就到山顶了。”

小方济“嗯”了一声，但是他已经睡意全无了，挣扎着要下地，开口说：“张妈，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此时张妈也已经累得不行了，只好把小方济放了下来。小方济牵着张妈的手，跟往常一样絮絮叨叨，活力十足地往上走着。张妈看了眼天真可爱的小方济，心里祈祷着希望老爷夫人没有出什么事。

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山顶上的那座庙宇被照得金光乍泄，就像佛祖再世一样。

张妈抬手敲了敲紧闭的大门，很快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人慈眉善目，身材清瘦颀长，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衫，正是长生真人。他看到张妈，颇有些吃惊，道：“你是张妈，怎么此时在这里？只有你们二人吗，方回和夫人呢？”

张妈还没来得及回复长生真人的话，就一阵晕眩直往后倒，幸而长生真人及时拉住，否则张妈就要滚下山去了，想想就可怕。小方济一个劲地摇着喊着：“张妈，你怎么了，快醒醒。”得不到回应的小方济急红了眼。长生真人赶紧将张妈抱回了内院，放在木床上，此时他才发现张妈那双血肉模糊的脚，简直惨不忍睹。他预感方家是出了大事，可眼下这一老一小他也不能就这样放下。

长生真人走出房间，吹了声口哨，一个人瞬时出现在他面前。长生真人对他说：“无识，你速速下山去方家查探一番，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掌门。”无识领命就下山了。

长生真人这才回屋帮张妈处理伤口。

一个时辰之后，无识回来了。他对自己查到的事情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怕掌门会受不住。长生真人看着无识欲言又止的模样，着急地催他：“到底怎么样，你倒是快说啊，急死人了。”

无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说：“我去到方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每间房都被翻得乱糟糟，院子里还有一大片血迹。于是我问了附近的人，他们说方家所有人都死了，今天早上被人发现全死在了院里。那些百姓觉得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躺在冰凉的地上，就把他们都葬在了城外的墓地里。我去墓地看了，确实如他们所说。”

长生真人听了后大受打击，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无识赶紧上前扶着他坐在凳子上。长生真人缓了一下，仿佛身体突然被抽空了，有气无力地接着说：“可有查到是谁所为？”

“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并没有人看到。”无识此刻觉得自己特别没有用，没能查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长生真人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能做到无人知晓说明杀方家的人不是简单的角色。眼前唯一的希望就在张妈身上了，也许她知道点什么，只要有一点就总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杀手。

长生真人重新回到张妈所在的房间，此时张妈已经苏醒过来，正在安慰着哭鼻子的小方济。长生真人走到他们面前，蹲下来柔声对小方济说：“济儿，你先跟这位无识大哥哥出去玩会儿好不好？他可以带你到处飞，你想抓什么都能给你抓到。”然后给无识使了个眼色，无识赶紧应和道：“啊，是是，我可以给你抓小鸟，抓鱼，抓兔子，你要什么就抓什么。”

小方济虽然很心动，但他更不想离开张妈半步。张妈知道长生真人有事要跟自己说，又不想让小方济听到，才想出这招。就摸着小方济地头，笑着说：“小少爷，你别担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先跟这位大哥哥出去玩会儿，抓只小兔子回来，我们可以和它做朋友，好不好？”小方济听了张妈的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被无识给拉了出去。

待他们离开后，张妈率先开口问：“真人，可有我家老爷和夫人的消息？”

她此时的身体太虚弱，长生真人担心她知道了方家的事会病情加重，只能瞒着她说：“你先别着急，我已经吩咐手下人下山去查探消息了，等他们回来就能知道方回他们的情况。只是现在，我想先听你说说昨天发生的事情。”

虽然很担心，但是现在也只能等着消息。张妈这样想着，便开始回忆昨天的事，但她在方氏让她走的时候就离开方家了，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说：“我在被夫人叫醒后，就带着小少爷离开了方家。只知道夫人说方家见血了，我怕耽误时间，也不敢多问。”

“那昨天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吗？”

“不同寻常的事情？”张妈将昨天发生的事情都细细想了一遍，边想边说：“昨天跟往常一样，就是昨天老爷结束看诊后，回来说了一句有人请他上门看诊就走了，直到我哄小少爷睡着都没有回来。”

长生真人看到了点希望，忙问：“你可知他见的人是谁，在哪见的？”

张妈摇摇头说：“其它的我就不晓得了，来请老爷的人并没有进到内院，我就没有见着。”还好，只要存在，就总能找到蛛丝马迹，长生真人决定就从这里开始查。

张妈觉得长生真人的问话很奇怪，给人一种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感觉。想到这，她猛地抓着他的手臂，急切地问道：“真人，是不是我家老爷和夫人发生了什么？”她看着长生真人有言难语的样子，她更急了，哽咽着恳求道：“真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求求你快告诉我。”

长生真人长长叹了口气，说出了真相：“方家已经被灭门了。”张妈听了后急火攻心，直接吐了一大口血，加上身体本就虚弱，又昏了过去。

小方济真的抱着一只小兔子回来了，他开心地跑到张妈床前，想让她抱抱小兔子，然后和小兔子成为好朋友。他看着紧闭着眼睛的张妈，有点不解地说：“张妈，你怎么又睡着了？”

本来紧闭着眼睛的张妈，听到了小方济的声音，居然微微张开了眼睛。她看着小方济，眼睛里充满了心疼，他还这么小，就失去了爱他疼他的爹娘，现在她也陪不了他长大了。这样想着，她慢慢抬起手摸着小方济的头，一字一句地说：“小少爷，你一定要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长大。不要沾惹一点仇恨，就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不想你失去本该属于你的人生，恶人自会有天收。但是我放不下，我只能现在就去陪老爷夫人。你要听真人的话，好好长大。”说完她转看向长生真人，他知道刚刚那番话是说给他听的，便点了点头。看到他点头后，张妈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这次她是永远地睡着了，再也不会醒来。

小方济看着再次闭上眼睛的张妈，却是出奇得平静，他只是小声地喊了一句：“张妈。”他手上的小兔子趁他不注意，跳了下来，再蹦蹦跳跳地从门口消失了。但他好似没发现一样，就这样看着张妈一动不动。

长生真人看着这样的他一阵心疼，就蹲下来拉过他说：“济儿，以后我当你师傅，教你武功好不好？”小方济听了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好似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良久，他才放声大哭，不知道是在哭张妈，还是在哭不见了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