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刀行 第二章:风气云涌之相

这行事诡异之人背对着徐长峰二人，不时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看着着实不像个人。

徐长峰细细打量，从头看到脚，觉得这人实在可疑。这诡异之人摇摇摆摆，好像四肢不能协调，忽而前进两步，忽而又折返回来，走走停停踉踉跄跄，看着实在有趣。徐长峰走上前去，正要发话，只见那诡异之人的头颅竟然突然旋转至背后，与徐长峰四眼相望。而徐长峰在一闪而过的惊愕之后，眼眸一凝，神情严肃，他猛然退后数步回到老黄身边。原因是这诡异之人的脸竟然是一副木雕面具，而面具之下的脖颈还有着残留的血迹，显而易见，这人已经死了。

忽然，这诡异之“人”发出惊悚的笑声，笑声很短，但也足够让旁边的人寒地发毛。咔嚓一声，木雕面具打开一机关，又是一阵诡异的笑，如同树木作响，“桀桀桀，抓到你了！”

这诡异之“人”如同木偶一般，头未动身躯旋转一周，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柄大刀，如同疯子一般朝徐长峰砍去。

徐长峰功夫虽然不好，但幼时研读过些许武学孤本，虽然远远比不上老黄，但轻功还算是熟练的手段，只见他两步化作一步，飞跃上树站于枝头，“老黄，这人太邪门了，看着好像已经死了，却还能张嘴吐人言，而且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平时一脸憨厚的黄老九一改常态，面容淡然不露一丝神情，这熟悉却不愿回想起的感觉再次席卷，他很清楚眼前这追杀徐长峰的诡异人傀来自哪里，只是那方势力早在十年前就被消灭殆尽，而十年后的今天又为何会再次出现那方势力的手艺，这就无从知晓。

老黄眼眸微闭，从马背上的布袋中取出一柄剑，拔剑的一刹那，整个人的气势迅速攀升。诡异人傀爬不上那棵老树，右手木雕假臂一甩，竟凭空出现一颗黑灰色圆球，他取出火折子点燃黑灰圆球上的一根细线，朝着徐长峰抛去。徐长峰没有坐以待毙，他的直觉告诉他，那黑灰圆球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他折下一段粗枝扔向黑灰圆球，顷刻间那圆球被树枝弹飞，突然在空中发生爆炸，产生的热浪将徐长峰赶回了老马旁边。

“是霹雳堂的火药，这‘人’是霹雳堂的弟子！”老黄手持一剑，双眼紧盯那个诡异人傀。

徐长峰抓耳挠腮，一脸的懵，“霹雳堂？哪儿的霹雳堂？为什么找我啊？”就在徐长峰迷茫之际，那诡异人傀又是假臂一挥，可这次却没有火药炸弹出现手中，反而这条木雕机关臂掉落地面，其中隐藏的火药炸弹洒落一地。那诡异人傀头颅扭转一圈，空洞无神的的眼眸看着百步之外拔出一剑的黄老九，头颅时而摆动发出骨骼断裂的响声，可这诡异人傀仿佛不知痛觉为何物，嘴中话语不停，“阻挡……外人……妨碍……该死！……”

老黄脸上无光，这人傀与十年前所见的可是大不一样。诡异人傀一脚将散落一地的火药炸弹悉数踢向黄老九，火药炸弹后面跟着的则是被一竹筒包裹的火折子，在后面则是手提大刀的诡异人傀。老黄手持一剑，仅仅是一步跨出便如同跨越百里出现在人傀身边，一剑斩出削铁如泥，拦腰斩断这诡异人傀。原以为会是鲜血淋漓的场面，出奇的是这诡异人傀流出的血液出乎意料地少，老黄取下木雕面具，底下的脸如同干尸一般。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么邪门。”躲在远处的徐长峰来到人傀附近，问向老黄。

老黄翻找着人傀身上的衣物口袋，不时便翻出一块令牌，上面雕刻着两个字：离渊。“这人傀是想杀了你栽赃嫁祸于离渊。这人傀的手艺早在十年前就应该消失了，现在竟然出现了，那就说明还有残留余孽。”

徐长峰听了一脸茫然不知，“什么手艺？什么残留余孽？老黄，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对被拦腰斩断的人傀一无所知的徐长峰接连不断地问道，毕竟徐长峰自己知道，这三年历练虽然是干了些偷鸡偷鸭的事儿，可他并没有得罪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刺杀之后栽赃嫁祸，这一切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人傀是雁阁的手艺，雁阁的一位掌教有着一种机关蛊毒术，使用者实力大增，但时间久了就会变成这样，不人不鬼，变成雁阁的傀儡。”老黄扒拉着地上的人傀，解释道。听着这些邪乎的东西，茫然不知的徐长峰是更加不懂，好好的为什么会有“人”刺杀，还是什么消失在江湖有十年之久的东西，如此玄乎，哪怕换一个人告诉他，他也不会信。只是这句话从游历江湖多年的老黄嘴中说出，那就是两码事儿了。老黄活了大半辈子，二十出头便出走江湖，靠着独传锻剑术，自锻名剑六柄，更是自创剑招九式，在江湖之中风靡一时。

老黄看向空中，嘴里喃喃道，“时辰不早啦，先进城。长峰小子，这我可救了你一命，要是不补偿我一顿酱牛肉，可不够仗义。”解决了诡异人傀这一威胁的老黄再次变回原来吊儿郎当的模样，露着一口大黄牙呵呵地笑，还是那憨厚的样子，一点儿没变。

徐长峰一声“我去”把原来严肃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我去，老黄，你这变脸变得够快的啊！之前咋没发现你有这本事。”老黄把那归了鞘的长剑放回马背，摸着老马的马鬃呵呵地笑着，“得，一顿酱牛肉，明天就带你去，管够！”

徐长峰这些年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也就七岁时得了个文武双全的小名号，但这二十来年也不是白活，交友之道在凉州徐长峰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哪怕是他那被称为徐疯子的老爹也比不上。上至将军，下至小卒，西凉三军九十万精兵，不敢说全部，至少有五成都是徐长峰的朋友。西凉四州，上至官衙，下至饭馆，二十来年走遍西凉唯独徐长峰一人做到了。

为了对付那诡异人傀花了点时间，但总归还是进城了。只是徐长峰不知道，自己这前脚刚踏进城中，他回城的消息就如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大街小巷。进了这凉州城，徐长峰总算是感到点回家的感觉，心里倒是火着骂了那王老头几十句。

这被徐长峰称之为王老头的王道长本名王云龙，在那武当山上也算是个人物，不能说威望颇高，但还算是有些地位，毕竟王云龙的师傅可是柳明望柳仙人，一招天街小雨就足够令人钦佩。但世人皆知柳明望一招天街小雨救死扶伤千百人，殊不知柳明望还有一招仙人指路曾一指开小山。虽说山不高，哪怕是功夫最差的徐长峰也能用轻功几息登顶，但柳仙人这招仙人指路一指劈开可通一人行的路，那可就难了，有这般内力之人在江湖中也是屈指可数。

还有徐长峰的大姐姐徐晓温，说起徐晓温这名字可有些来头，徐枫得这大女儿时倒是希望她温文尔雅，可谁知这小郡主不仅行事彪悍，更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反倒是骑马射箭，习武练功，最是得心应手，这让身为凉州王的徐枫也是一阵头疼。徐晓温也曾上武当山进修过，只是不喜这武当山氛围，最终去了那上阴府学了一身本领，在凉州西凉军中倒是有个小将军的名号，虽说没有徐枫那般杀人如麻，但也是一位能以一敌百的骁勇战将。

而那二姐徐晓雯倒是应了徐枫的心，同样是去了那上阴府，只是她去的是上阴学府，人文古籍，兵法民生，是样样烂熟于心，更有人吹捧天下第一兵法家。她处事倒是不同于姐姐徐晓温那样大大咧咧，行事淡然，言语之间带有一丝风雅，加上那天生的美人胚子，可以说是天下男人心中最完美的那个她。虽说徐晓雯偏爱读书，但身上武功倒也不差，即使内力不如姐姐徐晓温那样深厚，但靠着那善于思考的脑子倒是能够打个不相上下。

到了凉州城，徐长峰前脚刚踏进城内，后脚王府的小王爷下山回府的消息就传遍大街小巷，这速度即便是凉州王徐枫手下的暗线都做不到。顷刻之间，就有一人快马加鞭到王府上报，说小王爷已经进了城门，这前来上报且身穿素衣之人还没反应，之间三十铁骑横掠门前朝城门口冲去，浩浩荡荡，气势如虹。这身穿素衣之人则是一脸惊愕，什么时候王府多了一位料事如神的主？这一问才知道，这小王爷进城的消息早就传到了王府门口，这才出现消息刚到就有铁骑出府保驾护航的现象。

话说这徐长峰与老黄牵着老马刚过一街道，就看见前方三十铁骑急促而来，只见铁骑领头之人翻身下马来到徐长峰面前，抱拳单膝而跪，这人脸上神采奕奕，言语铿锵浩然，“末将庞乘风！参见殿下！”

庞乘风，凉州猎骑兵营营长，徐枫手下心腹之一，最善铁骑冲锋，军中号称乘风破浪，更是被凉州王徐枫称为未来成就不输于明州王侯震。

庞乘风的浩荡气势惊煞路人，这等排场在这凉州城内不算少见，只是那些一时间没认出这称得上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就是王府的小王爷的人最为震惊，一些个早就认出来的倒是平平淡淡。徐长峰不以为然，轻声说道，“好了，起来吧，早点儿回府，早点儿吃饭。”在徐长峰心里清楚，就以他那疯子老爹的性格，这没人来保驾护航才叫奇怪。

浩荡气势再次散开，掀起微微尘土，“护送殿下回府！”庞乘风声势如同万钧雷霆般响亮，看向徐长峰身边那位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老人，他细声问道，“殿下，这位是……”不等庞乘风说完，徐长峰一手搭在老黄的肩上，让原本就有些驼背的老黄显得更加矮小可爱，“老黄是我朋友，好生招待，家中美酒不要吝啬，统统拿出来，在那武当山真是浑身难受，有酒喝不了，美人儿见不得，还有那唠叨的王云龙老头，这次不好好补上一顿，绝不回那武当！”

顿时，徐长峰与老黄两人相视一眼，哄然大笑起来，老黄大笑道，“在理！那武当就是规矩太多，像我这般逍遥快活的人武当还没几个，哈哈哈哈！”两人勾肩搭背，隔着几十年的差距如同兄弟、知己一般，朝着凉州王府走去。

约莫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是到了王府门前，徐长峰的疯子老爹早就在门外等候，身旁站着的赫然是心中松了一口气的王云龙王道长。

只见徐长峰一脚越过早就在门外等候的两人，朝着院内大喊：“老管家！烧菜烹饭！上美酒！”